“所以我真的很为难啊,”真茂叹了口气,“祂都做到这一步了,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临走之前必须要帮祂解决这里的隐患。”
他一步踏出,低头远眺,目光穿过结界看到地面上高歌笑语的妖怪们——高天原崩塌后,神明的宫殿通常都在神社上空,以神力或信仰为基悬浮云端。
底下妖怪们齐齐打了个冷颤,心大的只当吹了冷风,谨慎的放下酒杯左右张望。
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但狐神之力遮蔽太阳,人为制造出妖怪觉得适宜的环境,缺点就是光线不大好。
没等找到源头,正对着宴会的神社大门突然打开,响亮又严肃的吆喝从里面传出。
“狐神大人,驾——到——!”
夜幕笼罩的天空被一线白光劈开,狐神的车架从白光处缓缓驶入会场。
那车辕处竟是空的,车轮没有外力下自顾自转动,车前御铃叮当作响,铜铎在微风里敲出一支欢快的曲子。
穿着月白和服的兔子捧着香炉,两列武家侍从装扮的狐狸提灯,皆是人一般直立行走,走兽的头颅和毛绒绒的兽爪越发显得诡异。
妖怪们如同割断的稻束,一排排整齐地匍匐在地,有好奇的小兔子想要抬头,被一旁的长辈慌慌张张按下,额头贴在地面。
地面上又是一队狐狸侍从自神社门口鱼贯而出,脚步声沙沙擦过地面,几不可闻,它们手里捧着矮桌、坐垫、扶手、屏风等摆设,训练有素地在宴会上首安置下来,又按顺序依次退到周围等候。
侍从们刚刚站定,车架便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座位前上方。
狐神从车上踩着虚空一步步走下来,祂换了身直衣装束,褪去几分庄重,看起来平易近人,但狐狸面具遮住面容,依旧是一副喜怒莫测的模样。
真茂还是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他一向不在乎这个,甚至觉得妖怪也开始照搬人类那一套礼节相当新奇,不过看了两眼后就失去兴趣,捏起酒盏注入灵液,自斟自饮起来。
【很有气势嘛,但是装过头了反而心虚,之前荒御魂面都不露就将刺头打压下去,仰仗的正是实力,妖怪也很吃这套。
和御魂神力没有恢复,只能靠排场来撑面子,虽然一时起效,但妖怪们不挨打不老实,宫司大人怎么不提醒祂?】
真茂淡淡扫过底下的妖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转头对狐神小声说了两句,狐神犹豫了一下,点头挥手,侍从们便整齐地依次退场,无牛之车也自行消失。
少了压迫,底下的妖怪们接二连三抬起头,无一例外,它们看清坐在上首的真茂之后,脸上表情一个赛一个难看,恨不得用目光将这个抢了它们位置的僧人扎成筛子。
妖怪不擅长掩饰情绪,它们没有这个脑子,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尽管狐神不留情面的爆发给它们留下了浓重阴影,但二十四小时过去早就忘得干净。
眼看气氛变得险恶,有妖蠢蠢欲动想要发难,狐神手中桧扇轻落,哒的一声敲响面前的矮桌,场上顿时一静。
“诸君,我来此是为了宣布一件事,坐在我身边的这位真茂法师邀请我成为他的祭神,我已经同意了,不日就会动身前往他的领地。”
这个消息很好地转移了妖怪们的注意力,让它们从真茂身上移开视线,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烧开了锅一般的沸然喧嚣!
“狐神大人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狐神大人为什么要离开!留下来陪我们不好吗?”
“您是我们的神明,凭什么要去保护人类?您不是讨厌人类吗?”
【哇,这些妖怪怎么回事?神明和妖鬼水火不容,反而只有得到人类的信仰才能更进一步,它们为什么这么激动?】
“很明显,因为狐神离开它们得不到好处。”
真茂摇晃着酒盏,弯月倒映在黄金灵液上,“头脑简单的妖怪只会考虑食物和拳头,爱和责任太复杂,脑子聪明才有余地想这个。”
他这边悠闲吃瓜,底下妖怪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一阵火大,矛头再次向他对准过来。
“……一定是这个人类仗着自己的新娘身份提出请求,狐神大人不好拒绝才会离开我们!”
真茂手一顿,转头看向声源,危险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