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就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和血缘、种族、来源、今后的用处都没有关系,在人类世界,你需要保护你的妹妹,好好照看她直到她长大,就这么简单。”
妹妹就是需要他好好保护起来,直到她长大成为一个坚强、勇敢的人为止的小女孩,就这么简单。
“我和你不一样……”他斟酌着自己的措辞,语调里是少见的温柔,“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学会……”
和罗茜不一样的是,他从被制造出来那刻起,就知道他的使命和任务是什么了;和她不一样的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一颗明白什么是爱的心,也很难真正去相信谁。卡帕死后,他作为武器的使命和任务已经化为虚无,在他醒来后的那最初八年中,他茫然无措地花了许多时间重新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
后来他才想起来,在这个宇宙中,他不知道的某一个小小角落,还有一个和他一样茫然的小女孩,孤单地漂浮在太空之中,等待他去保护。
那个小女孩就是他今后的任务和使命。
“但是你已经长大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已经足够坚强勇敢了,甚至长了一颗柔软的心脏出来呢,慢慢摸索出来自己想要走的路了,这样很好。”
那颗她努力保护起来的心,既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护盾,今后就算遇见了什么大麻烦,还会有另一个年轻人来保护她,那个他在哥谭遇见的唯一一个好人。
“……长大的过程并不总是快乐的,普斯,我哭了很多很多次才明白这个道理。”罗茜将脑袋伏在他冰凉的胸膛,静悄悄地说,“但是我们都必须从过去走出来,走进现在。你也可以慢慢学……在这个过程中,你会遇见很多朋友,而且我也会保护你。我很厉害,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她一直都这么说。
从卡帕带她去练习自己的能力开始,那个胆小又脆弱的小家伙就已经开始和他强调自己有多么厉害了——厉害到足以独自面对成群的饿犬一次次的撕咬,只是因为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她忍不住跑开了,那些饿犬便朝他跑来——一直到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再站在他的身前,转而变成站在那些人类身前。
他看着她第一次任务、第一次结交朋友、第一次亲吻、恋爱、做下一个个带她走到现在的决定,在那些充满变数的未来中,罗茜一直坚定地选择成为自己。
那个怯怯地在电话里叫他名字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啊,他其实,非常开心。
他是不是也应该试着向未知迈出探索的一步呢?
普罗米修斯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好啊。”
派对一直持续到半夜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开,托尼喝得烂醉,被彼得扶着,颠三倒四地嘱咐着罗茜让她过两天来找他玩,还不放心地留下一套战甲站在她门口,一有人经过,贾维斯就会出声提醒她记得去找钢铁侠。
等到其他人都走光了,罗茜站在门口挥手和最后离开的普罗米修斯告别后,才关上门,光着脚丫往沙发上蹦去,贾维斯在她身后尽职尽责地又提醒了她一遍,罗茜没有理他,她已经跳进了杰森的怀抱里,像吸一只大猫猫一样将脑袋埋在他胸前的衣服里,感受着被温暖灰烬气息包裹的安心。
杰森带着几分醉意轻轻吻了她一遍,而罗茜专心致志地玩着他的手指。电视里在放九十年代的黑白电影,除了电视里的奥黛丽·赫本,没有人再说话。
“开心得要飘起来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多遗憾,你甚至不知道现在这一刻我究竟多爱你。”
“我说不定知道呢。”他刚才多喝了几杯,现在有点轻微的头晕眼花,只好半眯着眼睛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就好像全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黄油。”罗茜突然抬起脑袋,“我们去跳舞好不好?我知道一个极其适合跳舞的地方,现在也没有别处可去,这里又乱糟糟的,我们去跳舞好不好?”
说完,她便干脆地站起身来,将他一把拉起来,往窗外飞去。
杰森原本以为她会带他去一个更加浪漫的地方,比如叹息桥下,比如某个欧洲小国腹地中的广阔草原,比如被教皇占领的古老教堂……
他只在空中悬浮了三十秒便重新两脚落地,她将他带到了天台上而非其余的任何一个浪漫场所,自己在半空中欢快地绕了几圈,柔软如丝的白发在身后划出一道柔顺弧线,混凝土森林里每一枝坚硬的树梢都在她指尖顺从地摇曳着初露的星光,她面颊上充溢着的天真和喜悦仿佛一层轻薄的投影,在整座城市落下属于她的印记。
如果有人现在仰头观赏这完美到无法进一步完美下去的夜空,恐怕就能看到这独独为他一人安排的表演,以为某位神话苍穹的女神终于垂怜人间——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罗茜并非来自遥不可及的神话,而是来自纸质泛黄的童话插图,那种笑意盈盈的月夜飞行物,那种在月光下静静生长的玫瑰。
她落进他的怀里,毫不客气地踩在他的鞋子上,任凭他带着她轻轻摇晃起来。
夜风吹来一支轻柔的旋律,弯月从云层中探出身来,将绚烂的光辉洒落在这片土地上,在这华丽而朦胧的月光下,城市众星捧月般的万家灯火中,他们彼此相拥。
“你在这个世界上可以遇见数以万计的女孩。”罗茜望着他们脚下漫无目的的城市和匆匆涌流的人群,“为什么是我?虽然我很好看是没错啦,但是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漂亮姑娘,偶尔也会觉得有一点疑惑,为什么是我?”
“肉眼看不见本质的东西,你这个呆子。”杰森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一个普通的过路人或许会以为你和她们相像,但你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人驯养她们,她们也没有驯养任何人。杰森想。而她呢?他为他的玫瑰浇水,用屏风将她庇护起来,为她杀死讨厌的毛虫,倾听她的抱怨,或者自吹自擂,甚至有时候静默无言……
“人们不应该忘记,应该要对自己驯养过的东西负责。”他低声说,“这就是我的答案,至于其他更多的,恐怕与我要教你的第二件事有关。”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
“……我用尽如暮年悲恸或童年信仰一般的情感来爱你,用我那仿佛与圣徒一起遗失的爱去爱你,我与我一生的呼吸、微笑和眼泪一起爱你——”
“如果上帝允许我选择的话,我死后应会更加爱你。”
他停下来,有些难堪地等待着怀里小姑娘的反应,她眼睛亮晶晶地将脑袋从他怀里□□,有些疑惑地问,“杰森,你是在教我背这首诗吗?”
他眉头一沉,冷着脸戳在她脑门上将她戳得向后仰去,转头就走,“没错,我大晚上的站在楼顶天台上,吹着冷风试图教会一个外星人背诗。”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小姑娘好声好气地追上去,“喂,回来嘛!我也超级爱你呀!再背一遍好不好?……”
她匆匆地追上了他,牵住他的手,和他一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