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帕沉默了一会。“我的寿命并不像你那样长。”他说,“等到我老了,他们能够保护你,还能为你解闷……我知道你原本并不愿意像这样和我离群索居,你的族人们……”
“嘘。”塔罗悄声嘘他,“你爱我,那就足够了。我在地球上遇到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愿意为我来到这里吗?现在,我只是想要这两个小家伙成为我们的孩子,接受我们两个的爱。”
“我的爱已经不足以再分成三份。”罗茜听见卡帕的声音冷酷犹如冰冻过的鲣鱼,“或许我们可以抚养他们将他们当做孩子,但他们没办法成为普通的孩子,塔罗。武器有武器的职责需要履行。”
“答应我你至少会保护他们,好吗?”
画面就此暗下来。
罗茜听见第三次不明物体插进帽子里的声音,接下来她看到的是自己。
穿着黄外套的白发小女孩孤单又茫然地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身边躺着一具具已经被大雪埋起来的犬类尸体。
“爸爸?”小小的罗瑟琳颊边还有着尚未消退的婴儿肥,整个脸蛋显得圆乎乎软绵绵的,她一撇嘴,泪水便一连串往下落,“我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第二次出来训练时候的场景。那天卡帕足足让她在雪地里站了一个下午,和一堆饿红了眼的野狗为伴,测试她能力的各种上限。在那天之后,卡帕就很少让他们兄妹到过于寒冷的地方去了,就算去也不会让他们待在外面太久。
“还不到时候哦,罗茜亲爱的,还记不记得出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我们今天要试整整十次?勇敢一点,把泪水擦掉,我们再来一次吧。”眼前的画面是一张记录着复杂数据的表格,卡帕刷刷地在上面写着什么,又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男孩,“普罗米修斯。”
面容已经成熟不少的男孩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他,“但是罗茜已经很冷了,就不能明天再继续吗?”
“不可以哦。”轻佻声线漫不经心,“普罗米修斯也希望妹妹赶紧成长起来,是吧?准备好了就继续。罗茜亲爱的?这一次不要再跑了哦,你也不想哥哥被狗狗咬到,对不对?”
男孩只好有些不忍心地伸出自己的手,对准那些被冻硬的犬类尸体,缓缓转动了一下,本已失去全部声息的野狗打着响鼻重新站起来,猩红眼神对准了雪地中最明亮的颜色——那抹纤细的明黄。
在那些野犬对着矮小的女孩围去的时候,她转身想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原定站定,害怕地大哭起来,直到那些野犬身上逐渐布满了深深咬痕,身上热血将大片雪块融化,最后一个接一个倒进雪地中后,她才手脚并用地重新站起来,小脸冻得青紫。
普罗米修斯再也看不下去,踉跄地踩着足踝深的雪朝小女孩跑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如果你不赶紧带罗茜回去,我会告诉妈妈今天发生的事。”他脸上表情坚硬,声音在风中颤抖,“你不能再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了。”
画面再次暗下去。
黑暗中,没有人再说话,
“谢谢你,收藏家先生。”罗茜从座位上站起身,“再次感谢您能让我来到这里。”
“哦,我的荣幸,神奇小家伙。”提万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怀好意,“是否看到一些不想看的东西?如果觉得自己活着无味,我最开始的提议随时适用。那外面的世界充满毫无意义的事物,不觉得无聊吗?”
她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发觉他们现在是在全然的黑暗中,于是又说,“不用了。哪怕是武器也是有存在的价值的,并不是完全只能用来放在架子上供人观看。我想,我还是在这毫无意义的世界里,继续当一个无聊透顶的人吧。”
“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无聊透顶的人,神奇小家伙。你胸口有块以太粒子碎片,你的哥哥也不寻常,卡帕将时间宝石的碎片放进了他的大脑。你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太明白。”她说,“可以仔细解释一下吗?”
“那是格外的价格了。”提万却再次打住,似乎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于是罗茜转身往外走去,在重新走上那道长长的、漆黑无光的走廊上时,她思考了很多很多事情。
比如那些在宇宙中漫游的岁月,穷极普通人一生都无法经历的冒险。
“你们和那些小呆瓜不一样,你们比他们聪明多了,所以不用去上学。”
比如站在敌人的尸体上,以为正在“保护”的她。
“虽然罗茜是妹妹,但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学会保护在大家前面,明白吗?真乖。”
不是孩子,而是武器的她。
“你和普罗米修斯才是我最完满的造物。”
她停下脚步,前方便是走廊尽头微弱的顶灯,后方是翻滚着的无尽黑夜。她回头望进那深渊一般的黑暗之中,似乎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什么。
她回过头继续向前走,没有意识到黑暗中钻出来一团缓缓流动的深红液体浸入了她的衣服,慢慢钻进了肌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