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窗边的林旭摘下了耳机,转身朝坐在桌子旁对着电脑的白雪走了过去。
白雪将笔记本电脑转过来面向林旭,顺手扯下自己的耳机,递给他。
她人走到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林旭戴上耳机,眸色冷静清明地盯着屏幕里传递过来的信息,语调郑重地喊了声:“老板。”
“……”
结束了通话,林旭将耳机搁回到桌子上,人就着桌子沿倚坐着,长腿微曲支在地上,低声对走过来的白雪说:“明天你撤,老何他们在镇外接应你。”
“明白。”
白雪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她任务完成,找机会离开。而他才能时刻留守在这儿而不被怀疑,一举两得。
一想到这儿,白雪似乎又联想到什么,忽而一笑。
她一双含笑的眼睛看向天花板,意有所指地善意提醒,“别在那位意外跟前露了馅儿。”
“今晚到底是谁差点把馅儿露出来了?”林旭问。
白雪:“那你不答应吃饭不就好了。”
林旭:“我的角色不允许我不答应。”
“是我的失误,但你香菜过敏这种事好歹跟我通个气啊,不要命了。”
“只吃了一点还好。”林旭当时借口买烟出去买了药,当即吃下缓解了。
“我不也没料到你这么热情的给我调蘸料。”
“那我的角色告诉我演戏演全套,得秀恩爱。”白雪义正言辞,“避免你朋友怀疑不是。”
“朋友。”林旭低声重复这两字儿,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勾了下唇角。
白雪见林旭笑的意味深长,倒也是好奇:“说起来,你们到底多久没见了?”
林旭想了下:“大概九年吧。”
白雪着实震惊,又不能用震惊的音量,便压着嗓子震惊:“不是吧,九年都没见过,你们这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高中学妹。”林旭直言不讳,“毕了业就没见了。”
“哦,这就难怪了。”白雪了然地点点头,“不过,你们这是什么缘分,这都能碰上?这么多年没见,你又打扮成这样她都还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林旭:“……”
白雪:“也不奇怪,就长成你这样的,一见误终生,还好我已婚。”
林旭:“感谢命运。”
“嘁。”白雪言归正传,“不过,虽然一开始就查了她没什么问题,说到底你们始终认识。为她为你都好,最安全稳妥的办法应该让她顺其自然地离开这儿。”
没等林旭说话,白雪又紧接着抛出疑虑:“但是照她所说她还会再待上一段时间,总不能赶人家走吧,这不打草惊蛇。”
林旭若有所思了几秒,想起那姑娘看他时不自觉流露出那防备的眼神,勾了下唇角:“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
“让她自己走。”
“……”
……
第二天早上。
文诗月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弄醒的,声音的来源好像是楼下,还有点儿耳熟。
她趿拉着拖鞋,开门就着护栏朝下看。
半干半湿的庭院里散着几片落叶,托着行李走出来的白雪朝挡住她视线的地方指骂:“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我玩腻了,看上了楼上那个,眉来眼去以为我瞎呢,我是给我自己留面子。你呢,非但没收敛,又在微信上勾搭起别的女人,你他妈真当我是死的。”
林旭丝毫不慌地走出来,把着白雪的行李拉杆,不疾不徐地对她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觉得你就是无理取闹。大清早的搁这儿发什么疯,你不要脸我还要。”
文诗月心想你这什么渣男语录。
“你还知道要脸啊?我以为你早就没那玩意儿了。”白雪嘲讽地笑了起来,推开林旭,抢回自己的行李,说,“林旭,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是犯贱非你不可,咱俩玩完了。”
说完,白雪拖起行李箱就走,丝毫没有回头不舍的意思。
林旭立在原地也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直到白雪毫不留恋地脱离了文诗月的视线。
文诗月大清早目睹这么刺激的分手现场,暗自感叹这社会哥和社会姐的爱情如此的不堪一击。
昨个还如胶似漆,今儿就分道扬镳。
昨天她还在为白雪不值,现在这么一瞧,白雪也不笨,也不见得是坏事。
就在文诗月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巧对上了楼下抬头而来林旭。
男人望着她,嘴角越发上扬,眼眸里竟然没有半分刚刚分手的愤怒和丝毫失恋的落寞。
相反,是蓄着勾人的笑意,与这刚刚升起的旭日相得益彰。
“早啊。”他对文诗月说。
“?”
文诗月眼皮一跳,瞳孔一紧,忽然想起刚才白雪说的话。
跟楼上那个眉来眼去。
楼上那个?
不就是……她。
*
“不是,跟我眉来眼去?”文诗月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又无语,“我避都避不急,我哪儿就给了眉毛给了眼了?”
岩香听着文诗月的吐槽,也挺无奈的,早上的事她也听了个全耳,看了个全程。
这两个人闹分手的火给烧到了楼上,确实挺殃及眼前这个只池鱼。
“情侣之间吵架闹分手都是气头上胡说八道,你行的端坐的正,怕什么说的。”岩香安抚道。
文诗月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不由得叹口气,“我是不是跟他们八字犯冲,总把自己搭进去。”
“稍安勿躁。”岩香给文诗月又倒了杯水,“你离他远一点,井水不犯河水不就行了。”
文诗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觉得岩香言之有理,随即点头应下。
……
今天天气尚好,雨后天晴,碧空如洗,远山也如画。
病了好几天,文诗月得出去采风。
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橘红色的晚霞蚕食着无边的天际,她才回到客栈。
穿过庭院的时候,文诗月遇到了两个男人,应该是今天的新客,她没见过。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然而其中一个,那不加掩饰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笑,让她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进了前厅一问岩香,果然是今天入住进来的客人。
“瞧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人。”文诗月一想起那油腻的眼神,不由得撇了撇嘴。
“我开这客栈这么多年,正不正经的都遇过。客人没法挑,只要不惹事就行。”岩香说。
“嗯。”
文诗月一偏头就看见在庭院里抽烟的林旭,这不正经的何止那两个。
岩香顺着文诗月的目光看过去,说:“整天都没出去,看来还是受了点失恋的打击。”
“……”着实没瞧出来。
文诗月又跟岩香闲聊了几句,便背着相机上楼去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是黛色入眼。
铺展的黑幕上,月光如水洗一般皎洁,淌在栏上,落了她一肩白黄,人影悠长。
文诗月晚上在外面吃的,没怎么吃饱。这大半夜的给饿醒了,屋里没干粮,想去厨房煮个面。
她探头往楼下一看,借着楼下昏黄的灯光,能隐约看清正下方的台阶上坐了个男人。
两条总让人无法忽视的大长腿大剌剌地敞着。手肘支着膝盖,指尖点着一支烟,人依旧慵懒。
文诗月低头掀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快到一点了。
记得上次她晕倒也是遇见林旭在庭院里,这人喜欢半夜三更不在房间里睡觉,在外面当猫头鹰?
文诗月肚子咕咕叫,她捂着肚子打算回屋喝水忍忍就过去了。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跟他打上什么没必要的照面。
她趿拉着拖鞋转身。
头顶没灯,发现不了下一脚有一小滩水渍。
一次性拖鞋并不防滑,踩上去那一刹那就脑子里就预料到了后果。
可惜晚了。
文诗月还算是眼疾手快,立马伸手去抓旁边的栏杆救命。
谁知道护栏没抓稳,反倒是助力推了一把护栏旁台子上的花盆。
也不知道岩香为什么要种那么多的花,是花仙子吗?
她停在半空的手根本来不及收回来,整个人瞪着一双无能为力的双眼后仰摔倒在了地上。
尘埃落定。
“糟了。”
文诗月盯着早已空空如也的石台子,心脏猛然一抖。
花盆掉下去了?
花盆……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