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善不吱声。
侯夫人一咬牙:“再加上东坊的绸缎铺子。三千两是我所有的家当啦。你拿着钱和铺子就算不回娘家,你自己置个宅子,都可以逍遥快活过一生啦。到时候再找个上门女婿,怎么不比在我侯府快活?”
没回音。
侯夫人终于耐心耗尽:“你哑巴啦?你死脑经吗?”她气得用手指头戳她脑门,她的手很软,戳在身上也不疼,就算是发脾气也是娇娇软软的,“我可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识字,没读过书,戏文总该听过吧?,有句唱词就叫一入侯门深似海。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弄死个把像你这样的小丫头也就是动动小指头的事,你要是不想死,就识相点!哼!”
侯夫人有颗小虎牙,她也不知跟谁学的,这般恐吓人的时候,装得还挺像。
可惜了,叶善见过真正的恶人,侯夫人的色厉内荏就像小猫挠痒一样,除了可爱,别无其他。
叶善越来越喜欢这个家了,她不想走。
侯夫人:“啊?你说话呀?哑巴了?”
叶善:“我喜欢你”
侯夫人:“……啊?”
叶善:“我最喜欢祖母,顾诚可以休了我,但是我不走。”
叶善自从嫁进来后,一直话不多,情绪反应也很平淡,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喜欢。
侯夫人愣了愣,第一反应居然是,你最喜欢老太君?啊,凭什么?我才是你婆婆好不好,难道这些日子我对你不好吗?你还是我亲自娶进门的,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好在她回神快,没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脑子迅速回归正轨,心里已经软了下来,面上还做凶狠状:“那怎么行?就没听说过休妻不离家的!”
现在是府里的人都知道叶善这个人。
若是她走了,时日一长,府里下人往来更替,渐渐的大家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将来他们一家回了青宣,这事就彻底湮灭在往事里,谁也不会记得。但是她一直在侯府,等于是时刻提醒旁人世子爷曾是娶过妻的,府里人还好说,要是来了客人,不是给旁人看笑话吗?诚儿如何自处?将来的儿媳也会觉得难堪啊!
叶善脸上一垮,“那就没办法了,我生是顾家人死是顾家鬼。”
顾夫人:“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不知进退呢!
叶善俯身一拜:“娘,除非你弄死我,否则我不会走的。”
*
叶善的存在成了顾夫人的心病,眼不见为净,见了她就唉声叹气。
老太君倒是看得开,善缘孽缘,自有因果,再说善善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
倒是顾诚那,一直对她没个反应。
因为她自觉的很,从不往他那边转悠,连给他添堵的机会都不曾。
不过,叶善和顾诚能完美避开,绝不仅仅是叶善的刻意回避,她现在就住在老太君的院子。若顾诚还跟以前一样,晨昏定省给老太君请安,想不遇上都难。
问题出就出在,他自从回来后,除了拖着一条瘸腿进宫一趟,其他时候一直将自己关在他那个院子,闭门不出。
而且现在事态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起先他只是不出顾府,友人来了还是要见的。后来他只待在自己的院子,友人来了会吵起来。现在据说他将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见了。连老太君和侯夫人都不见。
侯夫人经常在他门前哭,顾世子被哭烦了,来了句,“你是要逼死我吗?”
侯夫人再不敢哭了。只变着花样做各种山珍海味小食甜点给送过去。
侯夫人厨艺很好。
这日,叶善正在院子里扫地,银烛来了,一脸愁容,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见到叶善,她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叶善回以微笑。
不一会,屋内传来老太君长长的叹气声。
叶善杵着扫帚站了站,指头握紧了扫帚把。
银烛出来,叶善追上去,轻声问:“银烛姐姐,怎么了?”
银烛看着她,忽然想,要是这位是世子的亲媳妇该多好啊,好歹还能劝一劝,于是愁眉苦脸道:“世子爷开始不吃饭了。”
叶善:“那怎么成,人不吃饭会死的。”
银烛有心无力道:“爷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别人劝没用。”随即,摇着头走了。
叶善回了里屋,老太君闭着眼半躺着,眼下褶皱仍有泪痕,应是才哭过。
叶善站了站。
老太君看到她,勉强笑了笑:“善善啊,”又看到那一托盘吃食,说:“哦,那些吃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吃了吧。”
叶善心知是侯夫人的手艺,压下心头的欢喜,先咬了口金丝酥饼,凉了,有些硬,比之刚出炉差了点,但仍然满嘴香甜。她眯着眼笑:“祖母,好吃的。”然后当着老太君的面将一托盘吃的全吃了。
老太君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还是我善善好,能吃能喝能睡,像我年轻的时候。年轻人呐,哪有过不去的坎,想开了就好,干什么也不能饿坏了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