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说话有条理了,还懂得反问了,挺像个正常人的,我还以为你又犯病了呢。”女护工稀奇地打量着南瑶:“你真自己洗完澡了?”
女护工还是不敢信,徐宝珠因为精神状态和体型的原因,部分生活是不能自理的,所以才需要她辅助做一些护理工作。她还记得有一回她临时有急事没有按时来叫起,也就晚了半个小时吧,这死肥猪可是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生理问题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嗯。”南瑶垂眸看着堵在卫浴间门口、比她矮半个头的女护工,又瞥了眼放在置衣架上的衣服,浅灰色竖条纹……精神病服?
南瑶有点美,这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啊,徐宝珠的记忆和身份重要吗,不重要了,人设OOC怎么啦,她有精神病啊。
多完美的解释。
南瑶喜滋滋的故意问道:“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你进来怎么不敲门?你是来做什么的?”
南瑶原本也没在意卫浴间的门为什么不能反锁,现在却觉得太不安全了。哪怕是一身肥肉,她也不想被不是美人的家伙便宜地看光啊。
“你不知道我来做什么的?也不记得我是谁了?”女护工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死肥猪果然是又犯病了吧。
南瑶微笑:“徐宝珠又是谁?”
女护工一愣,掏出衣兜里的小型对讲机叫道:“快通知张医生,徐宝珠又犯病了!”说完,女护工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南瑶的距离。
南瑶见状笑了起来,心下很是满意,她其实还有挺多问题想问的,不过当下有更重要的事——
“别偷看啊,我要穿衣服。”南瑶在女护工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关上了卫浴间的门。
“……”女护工翻了个白眼,今天之前还是她每天忍着恶心帮忙洗澡的呢。徐宝珠要是真能完全自理了也好,她也不想再继续伺候一头猪了。
女护工揉了揉忽然酸涩起来的眼睛,生理泪水忍不住地往外冒,她没当回事的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眼前却晃过一阵阵暗影。
“哎哟,我的眼睛不会出毛病了吧。”女护工立时忘了要看住‘又犯病的徐宝珠’的责任,扶着墙摸索着走出了房间,嘴里还高叫着几个熟悉的同事名字。
听到动静的南瑶弯了弯唇角,琴线仿佛无形的手,辅助她穿好了衣服。
这是南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女护工。
女护工为了求医辞去了工作,后来,眼睛莫名瞎了几天、又莫名好了的女护工因为不断担心自己的眼睛,患上了疑病症,成了她鄙夷和厌恶的精神病人,时隔一年,女护工通过心理治疗康复了之后,出人意料的去了有需要的精神病院里做起了义工,态度友善耐心的似换了一个人般。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清晨阳光正好。
南瑶打开窗户,雨后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窗户是上下推拉式的,外面焊着铁质窗花,南瑶倚着窗边,望向窗外。
窗外的风景如诗如画,山坡缓缓起伏,银杏、橡树和香樟……高低错落,浓荫镶嵌着草坪,浅浅的溪流逶迤,几栋米色的欧式低层建筑松散地坐落其中,远处山峦叠嶂,悦目的层次感令人心静平和。
如果草坪上没有或坐或站或跑、和她穿着同款病服的病人们,以及穿着护士服的护士们在一旁看守,南瑶还以为这里是度假村。
笃笃笃——
南瑶听见礼貌的敲门声还有些惊讶:“请进。”
张医生带着一男一女两名护士走进了房间,仨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南瑶身上。
面容英俊,气质斯文儒雅的张医生敏锐的察觉出了眼前的南瑶的不同——除了五年前刚入院的那段时间外,因为治疗原因而开始发胖的徐宝珠再也没有挺直过脊背。
住在封闭式病房里的接受治疗的徐宝珠是混沌癫狂的,从封闭式病房里搬出来接受后续疗养的徐宝珠是木讷缄默的,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徐宝珠脊背直挺,气质桀骜肆意。
“你好,我是南瑶,你是谁?”南瑶先发制人,单方面敲定了她的身份。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张。”张医生淡定的微笑,语气温和地改口:“南瑶,你好。”
——不是错觉,她的声音也不一样了。
“这里是哪儿?”
“北山精神康复医院。”
“像度假村的精神病院?”
“美丽优雅的景致能够陶冶我们的心灵,其本身就有一定的治疗作用。”张医生慢慢地靠近南瑶,站在了窗户的另一边。
南瑶漫不经心的轻笑,这里确实不像常见的精神病院那样冷冰冰的,也不像传说中的那种阴森森的疯人院,比起精神病院,这里更像是一个恬静的疗养院。虽然草坪上的某些护士的眼神仍仿佛是在看什么低等物种,但本质上已经好很多了。
住院费应该不菲。
“哭了。”
张医生一愣,顺着南瑶的视线看了过去,远处一个病人蹲在地下,拔了把草就往嘴里塞,被护士抬手打掉了,病人像孩子般大哭了起来。
“护士的做法确实有些急切了,但及时阻止病人乱吃东西是对的。”张医生认真地解释。他看不见的是,护士的指甲划过了病人的脸,带出了几道血痕。
“医院早餐统一安排在八点钟,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走去餐厅刚好。”张医生抬腕看了看手表,说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可以顺便带你参观这里。”
——他确定了南瑶和徐宝珠的人格之间,没有共享记忆。
“好啊。”
就这样,逃离了混沌荒海,暂时无处可去,又没有除了打赢主神之外的人生目标或是之类的追求的南瑶,开始了在北山精神康复医院苟安当下的生活,成了里面最正常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