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皇子妃!”苏娇虞的牛车刚刚停下时,两侧整齐排列的士兵兀地高声大喊。
堪比修罗金刚列座,煞意直冲脑门。
苏娇虞整个身体如琼花颤抖,啪叽一声,跌到了地上,满身泥土。
苏娇虞:“……”
完了。
季归褚洁癖至极,他肯定要弄死她了。
苏娇虞抽了抽鼻尖,乌发失落地从肩膀滑落,就像伤心的花骨朵。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对不起父王,对不起殷国。
伴随着男人轻轻的脚步声、衣料摩挲声,檀香扑到苏娇虞的脸面。
这香,正是青衣谋士让她用的药味香粉。
洒在苏娇虞身上的香粉药味呛人,就像收敛了世间苦味,极其苦涩,让苏娇虞一刻都不想多沾。
但男人身上的香,并不呛人,融入他的骨子,是一种凛冽的苦味,像檀木在燃烧,安沉诡谲,压迫感郁烈。
在檀香中,苏娇虞颤了颤眼睫。
她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应该是......
是她的夫君。
她弄了一身泥土。
苏娇虞想,若是重度洁癖的季归褚要杀了她,那她也敌不过。
苏娇虞感到悲苦。
她勉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反正要横死了,死前,她至少要看一看名义上的夫君长什么样子。
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
季归褚应当很丑吧。
传闻他满脸伤疤,凶神恶煞,无人敢嫁。
苏娇虞不怀任何希望,绝望抬眼。
小娘子满眼写着完了,她看向季归褚,她的眼瞳很大,黑白分明,碎落星辰,夜间天边,不及点墨,她肌肤像玉,瑞雪香肌。
接着,苏娇虞这双漂亮的眼睛,划过怔愣。
季归褚耸拉了泛着淡淡青筋的眼皮,一边想,他的手,轻轻松松,就能掐断这个白嫩细皮小娘子的脖颈。
一边,季归褚朝苏娇虞伸出五指。
“小娘子,可曾摔到?”柔声。
苏娇虞:?
男人白净的手轻柔地捏住她的手腕。
他漂亮温雅的脸映入苏娇虞眼中。
苏娇虞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人。
山根挺拔,唇珠薄红,肤色苍白,两眼墨色如玄石,长睫似乌羽,敛下山河清波。
活脱脱的病美人。
苏娇虞有点晃神。
她张了张秀色檀口,目光呆滞“……你是?”
这么好看的病美人。
肯定不是季归褚。
季归褚那疯狗带兵打仗可怖无比,怎么可能是病弱之人。
病美人难道是罗刹季归褚的男宠?
苏娇虞懂了。
季归褚不娶妻,也许,是因为季归褚不喜欢女人,他喜欢这个病美人男宠。
那她的夫君,季归褚现在到底在哪里?
让一个男宠来迎接她,难道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告诉她,她并不重要么。
就在苏娇虞心中乱想时,病美人启唇:“我是季归褚。”
苏娇虞眼神呆滞,显然难以反应过来。
她张了张嘴巴。
“你的夫君。”季归褚一字一句。
苏娇虞:???
这个病美人,是瘟神季归褚???
苏娇虞震惊难以回神间,季归褚忽然捏起她的下巴,他半跪在她面前,扯了扯唇,颜面艳丽,“怎么都弄脏了呢。”
他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一点点,细致地擦掉苏娇虞身上溅到的泥巴。
泥巴从红裙领口飞起,溅到脖颈、下巴、脸蛋。
季归褚的指腹轻轻擦过。
苏娇虞浑身僵硬,肌肤战栗,季归褚的气息很冷,他微微眯了下长睫,纯色的黑瞳浮起笑,就像一条毒蛇。
小娘子的肩膀越来越僵,身体开始细微的颤抖,季归褚松手。
季归褚忽然问:“小娘子,有别的衣裙吗?”
“没、只有身上这件、”苏娇虞回神,忍着逃跑的冲动,平静答。
“羊承,为她备新衣。”
青衣谋士低头应是。
*
季归褚的军营内有女人的衣服吗?
谋士羊承:糟了,我后知后觉想到,这里根本没有女人衣服。
季归褚的军队,跟女人无缘。
他们从不会喊军.妓,也不会掠夺女人。
季归褚肯定不能接受他的皇子妃穿着沾染泥土的脏衣服,羊承手忙脚乱,最后终于从旮旯角落里找到一件干净的女人衣服——厨娘的换洗衣服。
檀香浮动,帐幔垂逶,苏娇虞抱着送进的厨娘衣服,眼见帘子一点点被拉上。
乌色帐帘飞舞金纹,是惯常用作季归褚议事的遮帘,此时却用来当做小娘子换衣的隔间。
若有若无的檀香擦过苏娇虞的肌肤,她咽了一小口唾沫,抱紧怀里的衣服,总感觉狭窄,下意识向后退一步,膝盖后侧却撞上冷硬的桌角,定睛一看,桌上散着虎符将印、舆图大开。
苏娇虞:“……”哪个都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受宠若惊。
更觉得空间逼侧了。
季归褚就站在帐帘外侧,身形隐约,苏娇虞抱着厨娘衣服,僵持站立,不敢换。
她、她可是殷国三公主呢,也称得上一句金枝玉叶,哪有换衣服时与郎君待的这么近的道理。
她僵硬地做了会儿心理准备:
季归褚是她的夫君。
是夫君。
夫君不是外人。
“......”
苏娇虞终于说服自己。
她脱下脏污红裙,里衣贴玉,腰肢细软,裙裳撞在案畔,宛如流水撞过山嶷,窸窸窣窣的。
季归褚侧眸,见帘子底端缝隙间,白嫩玉足若隐若现,他愣了一下,慢慢收回视线。
她真的是他的药么?男人心底划过疑惑。
季归褚转了转腕间念珠,纯色的黑眸幽深。
帐帘拉开,苏娇虞穿好厨娘的衣服,显现在季归褚面前。
苏娇虞刻意披散长发,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无辜,有点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