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传话的时间其实不长。
但对苏娇虞等人而言,简直是难捱万分,堪称放在油锅上煎熬,都要熬成热腾腾的汁水了。
季归褚那疯狗不可能答应苏娇虞的,苏娇虞不可能嫁给季归褚。
苏慧明想通这点后,长长的红指甲松开被蹂.躏不成样的袖角。
她看向苏娇虞,红唇上扬,像飞入鬓角的血。
苏慧明启唇,冷哼一声。
苏娇虞眼皮微微抽搐,想,二姐肯定又要说蠢话了。
果然,苏慧明的语气不善,掺杂诋毁,“我的好妹妹,季归褚那疯狗迟迟不肯回应,定无好事,你说,你要嫁给季归褚,不会惹他生气吧。”
“季归褚那般性子,从未听说他身边有什么女人,也许,他厌恶女人呢,你说要嫁给他,分明是让殷国为你惹祸上身。”
苏慧明的话传到殷王耳中,惊得殷王一身冷汗。那汗水将盔甲内侧浸湿,冷冰冰的,寒冷刺骨,让殷王年老昏花的眼睛有些晕眩,心底几分恍然。
是啊。
二女儿慧明说的有道理。
季归褚真的会答应和亲吗?
看上去不可能。
甚至,若更糟糕的话,反而适得其反,季归褚会被激怒。
季归褚此人,极其特殊。
苍国皇帝有多个皇子公主,只派季归褚带兵出征,是有原因的。
因为季归褚是疯子。
是不可理喻的疯狗。
他无家室,身后毫无顾虑。
季归褚冷心冷肺,不可能因为所谓的“绝世美人”而放弃攻下殷国,殷国这块肉虽小,但至少是肉啊,季归褚这个狼,怎会不要。
殷王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他因小女儿苏娇虞的话,一时间鬼迷心窍,才向季归褚喊话了。
现在,只能奢求等待季归褚回话的时间能给昭国太子争取营救殷国的机会。
殷王深感前途无望,又是重重叹气。
“虞儿,你听好,若季归褚的军队打进来,你就跟你父王走!”殷王后对苏娇虞说。
没有人觉得季归褚会答应苏娇虞嫁过去。
肯定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都这么想。
当季归褚的谋士前来回话,殷王做好季归褚的谋士是来拒绝和亲的准备。
不曾想,谋士回话:“殷王!请开城门!我们公子答应这桩婚事!”
“什么!?”殷王嗓门大如洪钟,从城墙上不可置信地向下看。
青衣谋士顿了顿,扯大嗓门喊:“我说!我们公子!四皇子殿下!答应殷国三公主的亲事!”
一如印证谋士的话,季归褚军队的弓箭火光消散。
刹那间,天下血光皆沉落,消散了。
——
马蹄荡尘埃,青衣谋士坐马走城门,手捧金盒盛香。
众人于殷王都大殿会见。
殷王坐于高台,俯视着传话谋士,神色却是恍惚的,“你说,你们四皇子,季归褚,当真答应了这桩婚事?”
季归褚那疯狗有了婚事。
他的未婚妻不是别人,正是殷国三公主苏娇虞。
这样的消息对殷王王后来讲,并非好事,反而,是极大的打击。
在如今的时局天下,嫁人,将关乎女子的一生性命。
季归褚,怎会是良人?
虞儿刚刚及笄。
今日生辰,连及笄礼都来不及办,就要嫁给罗刹季归褚。
殷王王后为苏娇虞感到满心凄苦。
苏娇虞忽然悄悄地扯了扯殷王后,殷王后看过去。
苏娇虞对殷王后露出小小的笑,小娘子未施粉黛,唇瓣却像抹了胭脂桃绯,小巧的贝牙微露,清灵灵的眼瞳浮现碎光。
殷王后更是感到不公。
这般娇小惹人怜的小娘子,老天怎能忍心让她去与罗刹恶鬼成亲。
另一边,殷王仍不太敢相信,他与青衣谋士谈话,“那季归褚的军队……”
“当然是会退兵。”
青衣谋士悠悠笑,“还请殷王放心,殷王将是殿下的丈人,自然是无攻下丈人治下国都的道理。”
“苍国皇帝会答应吗?”殷王还是难以相信。
“天子与您将是亲家,您无需担心。”谋士笑的胸有成竹。
就算天子不愿意,季归褚也会让天子承认这桩婚事的。
当然,谋士并未将这些话在心惊胆战的殷国王室面前说出。
如此看来,婚事是定了。
并无回旋余地。
殷王后勉强打起精神,暗想,她是苏娇虞的母后,掌管苏娇虞出嫁之繁琐细节,她要利用这样的身份,为虞儿争取生机。
殷王后出声:“三公主与贵国四皇子殿下的婚期,可要找个良辰时节。”
苏娇虞也束起耳朵听。
婚期,这关乎着她还能在殷国待多久。
青衣谋士露出一丝迟疑。
“我们四皇子殿下,已经定了婚期。”
“殿下并不愿意再做更改,还请贵国见谅。”
“哦?那婚期定了何时?”
对方擅自定下婚期,一副无可商量的态度,让殷王王后心里有点不满。
但不能表露。
对方是季归褚。
不能惹怒季归褚。
退一步想想,应该还有机会。
殷王王后盘算着,婚期至少要等个十天半月,那时昭国的援军已经到来,有了昭国太子相救,自然是不需要将虞儿嫁给季归褚来让殷国得以喘息了。
婚约,撕毁就是。
虽然不义,但决不能让虞儿葬送在季归褚这个疯狗手中。
为了阿姐留下的小女儿好好地活着,就算背上骂名,就算被季归褚的军队记恨,殷王王后也无悔。
“婚期么......现在。”青衣谋士嘴角的笑一成不变。
“现在?!”殷王王后惊声,猛地站起。如乱鸟拂过水面,炸起阵阵波澜。
青衣谋士行礼躬身,长长的袖角几近垂地,就像叩拜苏娇虞,“没错,还请三公主速速准备好,嫁与四皇子殿下。”
*
“咳咳咳”金盒香粉洒在苏娇虞身上,她被呛得咳嗽,一阵药味檀香幽幽裹着她,苏娇虞觉得视线都被那浮动的暗香遮掩。
“你身上有这药香,殿下才能接近你。”青衣谋士丢下一句话,便离开内室,没有多做解释。
留下苏娇虞被浓浓的药味檀香包裹。
要被淹入味了。
太苦了。
苏娇虞又咳了几声。
她被那苦涩的药香刺的鼻尖直皱,眼泪生理性地汪汪掉,她只想打开窗户,散尽所有的苦药味道,但她不能这样做。
她现在要嫁给季归褚。
她要忍耐。
为了殷国,她会听从谋士的话,老老实实嫁过去。
苏娇虞揉了揉被呛出泪花的双眼,穿好红裙,临走时,她抓了一些自己的闺房香料,藏入内衣里。
“换好嫁衣了?”青衣谋士等在外面,见苏娇虞出来,直接问道,接着,声音兀地一顿,他看到苏娇虞两眼发红,柔柔弱弱的,就像哭过一样。
青衣谋士沉默一下,不太熟练地,硬邦邦安慰说:
“三公主,请放心,我们殿下,应当不会取你性命。”
闻言,苏娇虞心里一声悲呼,不会取她性命?
谁家郎君娶妻会取妻子性命啊?
青衣男子竟这样安慰她。
那季归褚,他到底有多可怕。
苏娇虞无心打扮,随意披了红裙当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