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孚现在遇到的是一个死局,他是穿着清军制服被捕的,而且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那只装满各种日俄双方情报、资料的小文件箱是自己的,清政府早就宣布“中立”了,他出现在日俄双方交战的战场附近,想说明自己不是日本间谍,很难让俄方相信。
怎么办?
吴佩孚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
哪些瞒不住、哪些可以说、哪些可以编、哪些打死也不能说……吴佩孚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而且他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即便被迫开口,也必须做言简意赅的说明,决不能拖泥带水,因为说的多了,再说同一问题时、难免会有小的纰漏,一旦被审讯的人抓住漏洞、穷追不舍,自己很可能在情急之下,说出与之前不一致的话来,最后被审讯者抓住把柄。
吴佩孚利用“养病”的时间,充分考虑到了各方面的情况,他认为虽然自己住在锦州的军营里,可军营的花名册上并没有自己的名字,而俄军也不可能知道一个清军中尉的详情,虽然是被抓了一个现行,可自己的箱子里也有日军资料,俄国人不会据此就说自己是俄军间谍吧?
吴佩孚想到这一层后,顿觉天无绝人之路,自己当时有些画蛇添足的誊写日军情报,虽然不多,此刻说不定就是吴佩孚能捞到的最粗“稻草”了。
有了给自己开脱的借口,剩下的就是怎么让这个借口,看起来合情合理、又能自圆其说了,吴佩孚不愧是秀才出身,懂得恪守“谨言慎行”的处世之道,对待狡狯的俄国人,吴佩孚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揣摩、编排自己的“供词”了。
吴佩孚认为,首先,他不能否认自己是大清军官的身份,这不仅是因为他是穿着军服、带着证件被抓的,想查明他的军官身份,对俄国间谍来说太简单了。
其次,坚决否认认识任何日本人,必须排除自己与日本人有任何瓜葛,芝罘岛的特别班肯定没有暴露,否则俄国人不可能对他吴佩孚这么客气。
都说俄国人简单粗暴,其实他们很狡诈的,在吴佩孚实在没法继续装死、他也有“三急”,在解手回来的时候,一名俄军情报官故意看着迎面而来的吴佩孚,突然大声说了一声日语,幸亏吴佩孚只听得懂“嘿!”等个别短语,这才算没有暴露。
第三,吴佩孚认为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可以利用的,他在天津督练公所参谋处是候差的身份,又是刚从速成学堂毕业的,还刚刚在老家成亲,这样,吴佩孚完全可以给自己编造一个“合理”的“真实身份”。
由于吴佩孚是候差,有级无职、无所事事,这才决定自费前来东北考察日俄战争,搜集交战双方的资料、观察双方排兵布阵,在实战中学习现代化战争的军事知识,这一切都是个人兴趣、与公事无干,以前清军秋操时,不也请各国武官前往观摩么。
第四,由于日军在各地防守严密、公开资料也少,所以吴佩孚可以解释这是日军情报少的原因,之所以吴佩孚能掌握这么多俄军情报,其实,大部分资料都是从东北的各种报纸上获取的,比如俄军各部的换防情报。
把这些都想通彻后,吴佩孚的心算是静了下来,心情一好、饭量大增,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这一切都被俄军看在眼里,知道他已经康复的七七八八了。
果然,第二天奉天俄军司令部军事情报处就给吴佩孚办理了出院手续,他被当即带回情报处审讯室进行审讯。
俄军情报处军官们听了吴佩孚的辩解后,并没有消除对他是日军间谍的怀疑,于是俄军情报官很有耐心的先后有四名情报官,用不同的提问方式、审讯技巧审讯了吴佩孚,可吴佩孚四次的答复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让俄军情报官有些动摇了,在审讯时、但凡受审的人撒了谎,根本不可能几次的讯问记录都几乎完全相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同、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地方。
沙俄军官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一个高大、魁梧的军官走进审讯室,举起最原始的“刑具”、堪比熊掌的大手,一巴掌呼在吴佩孚脸上,这一巴掌不仅势大力猛、而且相当突然,吴佩孚被打的眼冒金星、半边脸马上就肿了……
用刑这种事儿,一旦开了头、那就会不断上新的刑具,审讯者总想着,也许下一件刑具一上,被审的人马上就会一直崩溃、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可吴佩孚的情况是,咬牙硬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招供、那将是万劫不复,就算俄国人不杀他了,日本人、袁世凯都不会放过他。
期间,俄国人又给吴佩孚上过“温香软玉”的美人计,好在吴佩孚确实不好这一口,俄军情报官的这个伎俩、同样没有发挥作用。
既然吴佩孚不上套,那就接着刑讯,就这么折磨了吴佩孚一个多月,吴佩孚翻来覆去的还是最初说的那些话,部分情报官已经相信吴佩孚说的是真的了。
吴佩孚软硬不吃,于是情报部门又想出一个办法、来验证吴佩孚所说的真伪了,他们让吴佩孚把文件箱里的地图、重新绘制一幅。
这招挺阴险的,时间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一般人早把地图上的那些线条忘记了,只要吴佩孚现在画出来的地图,与文件箱里的地图有较大出入,俄军就能以此定吴佩孚的间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