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节一笑,和刚才吓得尖叫时判若两人:“公子的意思是,人都死了,还怕找不到证据?”
妙英沉默。
元璟不仅性情变了,行事也变得乖张狠辣,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她抬起头,“我在都尉府待过,熟知内院道路,上次都尉大寿,罗婆子炫耀过礼单,她手上还有其他单子,或许也能派上用场。”
梁知节为妙英的干脆果断抚掌:“那就有劳小娘子带路了。”
……
正堂里,衙署官吏、豪家富户跪在地上,吓得丧魂落魄。
他们没跟在冯都尉身边,侥幸逃过一劫,但看到都尉府的惨状,谁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出去?
“原来传言是真的……”一名文士泪如雨下,“元九所到之处,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的亲随都是从死囚里挑出来的,刑讯逼供的手段阴毒至极……”
他话音未落,院墙后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堂中众人抖得愈发厉害了。
一声轰响,大门洞开,黑衣亲随押着一个被捆绑起来的武将走进院子。
众人抬眼看去,发现武将是冯都尉的心腹杨副将,他一脸死灰,被亲随拖去了后院。
一道身影走在最后,浑身浴血,走过的地方有粘稠血迹蜿蜒。
众人肉颤心惊。
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长靴从他们眼前走过,一步步进入堂中。
有人送来一张干净帕子,元璟接过,擦去脸上血迹,眼皮低垂,开始慢条斯理地逐根擦拭自己沾满血的十指。
众人战战兢兢。
一人上前问:“公子,先对谁用刑?”
元璟抬眸,扫一眼正堂,目光落在文士身上。
文士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
梁知节押着罗婆子和其他都尉府管事,搜出所有账册、礼单、库房册子,没有细看,匆匆整理一番,让人锁进箱子,立刻快马送出城。
十几匹飞骑绝尘而去。
妙英见状,避开人,问:“你们是不是要尽快离开流沙城?”
梁知节再次诧异于她的敏锐,点头:“夜长梦多,这些账册还有都尉府库房里的东西必须尽早送去京师,我们不能在流沙城多待,等安排好军中事务,马上就走。”
“为什么?”
梁知节含糊地答:“有人想借这个案子生事,要速战速决。”
妙英没有追问,道:“公子身负要务,不能耽搁……可我必须回一趟马萨部。”
梁知节皱眉:“非回不可?”
妙英点头。
“公子不会答应……”
妙英很坚持:“所以我想和先生商量出一个稳妥的、不会耽误正事的办法,马萨部里有些东西对公子有用。”
她低语几句。
梁知节两眼一亮:“我和你一起去!”
他心计飞转,忽然打量妙英几眼,道:“小娘子深藏不露……寿宴那日,就算公子不出手,小娘子也能脱身罢?”
妙英摇摇头:“那是最下策,冯都尉为人狂妄刻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和他做交易。”
她宁可拖延时间,寻找出逃机会,也不想和冯都尉与虎谋皮。
梁知节颔首。
确实如此,不然元璟会留下冯都尉逼供,而不是一刀砍了。
没等梁知节去向元璟请示,傅毅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气找过来:“公子命你即刻带着小夫人出城,按原计划,从安西关入关。”
说完,声音压低,补充一句,“不要让小夫人发现异状。”
“这么快?”梁知节还没来得及去榷场抓捕为冯都尉办事的官牙人,“出什么事了?”
傅毅小声说:“刚才庆州那边送来消息,姓魏的要来了。”
梁知节眼皮直跳。
妙英原以为元璟不会答应自己离开,没想到元璟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打发她出城。
她被傅毅塞进马车里。
“小夫人,公子没空见你。”阿吉甩了个鞭花,“我们先出城,公子随后就到。”
……
傅毅送走梁知节和妙英,回去复命。
“走了?”
“回公子,走了。”
“说什么了?”
傅毅曾是囚犯,脸上刺了字,表情凶悍地道:“小夫人被塞进车厢时,叮嘱小人记得提醒公子吃药。”
元璟一哂,手里拿着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份罪状。
“吃药真有用吗?”
他忽地问。
傅毅不知道怎么回答。
元璟停笔,手抬起,“药呢?”
亲随送来汤药,他接过,慢慢饮尽。
辛辣苦涩溢满肺腑。
还是有点用的。
至少他已经冷静下来,听说魏玠出现在庆州附近时,心里那股强烈翻腾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想把妹妹捆起来的念头,暂时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