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肃穆而隆重。
每个人来祭奠,都有溢美之词,对高仲苏“为国为民”的壮举颇多褒扬。
文若兰端庄而平静地答谢着,她已经身心俱疲。
高仲苏向自己求亲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可是他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而且,她们只能用衣冠为他祭奠,远在天堂的仲苏啊,希望你多多谅解我们吧,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她自然想要赶赴上海的战场,找到他的全尸,她会拼尽全力把他带回来,可是仲苏啊,她实在做不到了,那里已经被敌人占领,那些日本鬼子凶残而狂妄,国军拼死却打不过他们。
她又如何能顺利地把他带回来?
此刻,她平静的表情下,藏着一颗正在淌血的心,那颗心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愈合了。
仲苏啊!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的孩子们吧,因为若兰已经有了你的第二个孩子了,郎中说,她才两个月大。
她再也看不到她的爹了。
高仲兴夫妇也来了。
他们向灵位恭恭敬敬地行礼,也和高仲怀一样哭了几嗓子,这才过来说话。
高仲怀便对池氏道:“弟妹一个人操持一大家子,还带着个娃,你这几日就过来帮忙吧,弟妹啊,有什么难处,尽管吩咐你大嫂去做,不用拘束的,这都是自家人。”
文若兰低低答道:“大哥,多谢你操心了,你能来送仲苏一程,未亡人感激不尽,大哥一家也需要大嫂操持,我这里还有下人帮手,尽管放心吧!”
高仲兴马上凑上来:“弟妹啊,依我看,最让我三弟放心不下的,就该是他这十来公顷良田啊,你一个小寡妇,哪里镇得住那些庄户?我回头马上住进来,帮你好好看着那些人,免得三弟走了,他们动了邪念要夺咱们的家产!”
祝氏一听,马上眼睛一瞪,刚要说话,就被高仲兴瞪着,才缓和下去。
“弟妹啊,大哥想得周到,我这大嫂最是细心,有大嫂来帮手,我再往田庄里坐镇着,谁敢动我三弟的家产?”
文若兰心中冷笑。
没想到,这对兄弟如此不堪,连葬礼都等不及了。
当下,她连一点余地都没留,坚定地拒绝了大哥二哥的要求,眼见高仲兴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说了些怪话:“老三媳妇,你这么说话,就是不让我去来凤庄,你可搞清楚了,那是我三弟的产业,不是你文家的,你想要独占我三弟的田产,只要我高仲兴还在,你就想都别想。”
“大哥,你说句话!我说的对是不对?老三的产业,不就是你我兄弟的吗?”
高仲怀眼珠子一转,见**嗓门大起来,把官庆爷那几个人招来了,赶紧缓和了一下气氛道:“弟妹啊,你多担待些吧,**他也是气不过我三弟就这么战死了,你说好好的一个人,说已经升做了团副,以后就是将军之才,就这么死了?国军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再怎么讲,给个万八千大洋,也不为过啊!”
文若兰心下已经明了了。
老大胃口不算大,就是想多要些银元,而**则是想一口气吞了高仲苏的十多公顷田庄。
自己果然所料非虚,早早地将一部分田产转成了美元和金条,现在想来,真是未雨绸缪之大事。
否则,仲苏辛苦打下的基业,云龙哪里还能得了?
这俩兄弟开始纠缠了,总算祝氏还没有爆发,场面至少还没那么不堪。
就在这时,官庆爷带着三个人走过来,对着其中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恭敬地说道:“县长大人,这位便是高仲苏的女人,若兰啊,快来见过县长大人。”
原来,来人是本县的一位副县长,姓秦,他马上向灵位深鞠一躬,转头便对文若兰他们表达了哀思与关切,文若兰赶紧收起了愤怒,向秦县长答谢。
“高仲苏上校的事迹,我们已经缅怀过了,他治军有方,在抵抗外侮的战斗中表现英勇,不愧是本县的英豪,高太太,我想告诉你,我们的县志上,一定会留下高仲苏上校浓重的一笔。”
高仲怀凑上来点头道:“说得对,浓重,浓重!”
秦县长不悦地看着他问道:“高太太,请问此人是谁?”
文若兰还没说话,身后的湘姝就忍不住抢先一步道:“秦县长大人,这个人是我家少爷的大哥二哥,他们早就分家了,今天见我家少奶奶无依无靠了,都过来要打听我家少爷能得政府多少钱!”
秦县长脸一板,不满地说:“我们在祭拜英雄,你们作为他的兄长,不去纪念兄弟的丰功伟绩,却在这里觊觎他的财产,这是何道理?”
“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等行径,实在有违我中华数千年的文明德行,你们如此作为,哪里对得起英烈的在天之灵?”
高仲怀兄弟被他这番话吓坏了,有些词儿他们闻所未闻,都感觉是好厉害的大罪,赶紧点头哈腰,对秦县长解释道:“这个小丫头也是胡闹咧,我是仲苏的大哥,都是为他好,我三弟留下一个遗腹子,政府上总该为他的遗孤做点事情吧,县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