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几乎每个月都在变化。
文若兰的儿子高云龙,同样每个月都在快快长大。
到他会翻身的月份上,来若山终于要走了。
高仲苏曾经来信,希望他能再留一段时间,然而,这一次他走得坚决。
因为,高仲苏已经数度想回家,以探望儿子之名,实则想与来若山商量大事。
陈强已经退掉了鑫跃书局的房租,这个联络站彻底结束了使命,如果来若山再不走,弄得不好,陈强告知的下一个联络站,也会消失。
还有个要命的事儿。
高家庄,不知何时悄悄传出了流言,说来凤庄的来管家和少奶奶有些说不清。
有人在村街中煞有其事地说:你们可知为何高家老三媳妇要取个名字叫来凤庄?就是取来管家那个来,懂不懂?
听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这一路送来若山出去了十几里,来若山再度下马,冲着所有送行的人鞠了一躬,朗声道:“少奶奶,大强兄弟,所有的大姐们,还有兄弟们!这就走了,千万别再送了!”
“来大哥,怎么不跟我打招呼?”湘姝不满地抱怨。
来若山还在时,院子里几个婆子怪他太凶,庄上的那十几个老兄弟怪他太严厉,这一刻,他们心里想到的只有他的好处。
“来管家,你走了,以后有人要欺负我们,可咋办?”
“来大哥,你放心走吧,以后我们会去瞧你。”
“你说什么废话?你都不知道来大哥去哪处,你去哪里找他?”
来若山向每一个人郑重道别,翻身上马,迅速泡成了一个黑点——
湘姝一个没忍住,竟然哭出声儿来,吓得张妈不解地问道:“丫头,你这是看上了来管家?”
湘姝急了,一把推开张妈,急着争辩:“我可没看上他,我只是当他大哥一样!”
这一哭,反倒让方才悲悲戚戚的气氛迅速变得欢乐起来。
……
来若山在高家庄着实是个大名人,他的走,全村都知道了。
这天下午,族长高官庆专程赶来看望文若兰,高大强相陪,说话间,官庆爷问了个事情:“我听说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官庆爷,什么时候变得客气起来了?有话但说无妨!”
官庆爷微笑道:“他少奶奶啊,我听说,你们最近卖了一百亩上好的水田,这是怎么说的?”
“确有其事!”文若兰认真地说,“官庆爷在上,仲苏不在家,眼看着队伍上就要跟日本人开战,无论如何,战乱纷纷时,我们这些小户百姓,弄得不好这些田就被毁了,还是先卖掉。”
官庆爷点头道:“有道理,这是老成持重的做法,没想到仲苏媳妇你这么有远见,我老头子真是佩服!”
问明了情况,官庆爷顺了文若兰赠送的两条腌鱼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张妈和一个婆子马上过来,神色凝重地说:“少奶奶,我看,今后不能再提卖田的事了。”
“这是为什么?阿虎家的,你为什么这么讲?”
那个叫阿虎家的紧张地劝说:“少奶奶啊,你可不要再提了,你说那都是你的田,卖不卖的和谁都没关系,可是庄上的人本来就没多少良田,你一卖就是一百亩,所有的人都要眼红的。”
另外一个婆子也凑上来,激动地说:“少奶奶啊,你可千万不能说啊,你可不知道啊,这些人自己没本事,就会寻思别人的东西,一听说你卖了田,马上就会有人来抢。”
“我跟你讲啊,少奶奶,你当没有人眼红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吗?高家庄有些头面的人家,都不及我们几个下人的家里日子过得好,他们杀了我们的心都有,以前是害怕来管家在,他一个人就能打退一群土匪,现在来管家走了,全庄都知道了,以后你看着吧,一个个都要欺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