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公告栏前。
几个初三(7)班的学生站在那里读完了苏晚晚的获奖作文,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气氛怪异。
“写得好是好……”
一个同学不自在地摸着鼻子,“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也觉得哪里有点……”
“我也……”
会相约跑过来看作文的都是班上的活跃分子,集体荣誉感也强的那种,他们每个人心里似乎都憋着什么话,但是每个人又都不好意思直说。
公告栏前看作文不仅仅是七班的人,也有一些因为好奇围观的学生。
“简直离谱,每到考试或者比赛,这些人写的作文不是死了爸爸就是死了妈妈,要不然就是因为什么什么事没见到最后一面……”
一个隔壁班的学生吐槽着,“知道的是写作文,不知道还以为是写讣告呢。”
“喂,你怎么说话呢?”
七班的学生怒了,“我们班这个同学父亲确实去世了!你快道歉!”
“怎么,还不给人说啊?好好的写作文就写作文,你不写谁知道她爸去世了?”
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隔壁班不但不肯道歉,还要咬定了七班的人在卖惨。
“大家都正常写自己的爸爸,就她好好来一句什么在天国的父亲什么什么的,不就是想赚点同情分嘛!
“你太过分了!”
“你这人有没有同情心!”
没一会儿,七班的学生就和隔壁班这个嘴贱的学生吵了起来,最后更是演变成大打出手。
“走走走!都走!放学不回家在学校里赖着干嘛,都回家去!”
事情发生在校门口,很快就有老师和保安闻讯赶来,分隔开了学生,并且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事发时,七班的学生人多势众,没吃什么亏。但是经过这么一场,毕竟心气不顺,总归觉得哪里堵得慌。
“虽然那个人该揍,但是我也觉得……”
苏晚晚的同学鼓起勇气,开始发牢骚,“苏晚晚的作文最后加那几句,确实画蛇添足了。”
“不能这么说,她写的作文是这个题材,她写着写着想爸爸也正常。”
苏晚晚的另一个同学小声说。
“其实我早想说了,班上家里遭遇不幸的又不是她一个,咱班的生活委员曹飞飞父亲还是烈士呢,也没这样被照顾啊。”
说话的是刚才和隔壁班学生直接动手的同学,“平时老师们对她偏心的都没边了,只要是长脸的事,都让她去。我觉得语文课代表张蕾的作文写得也挺好的,但是就是她代表咱们班去了。”
这个话题一旦说开,直接就刹不住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七班的一个男生也附和着,“上次运动会也是,郭娜娜排球打得那么好,结果苏晚晚被选进了排球队,她没有。
“还有苏晚晚被老师调去给班长当同桌这事,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七班的女孩子们小声讨论着,“我们班都是按成绩调整位置的,班长每次考试都第一,之前和他当同桌的都是前三名,苏晚晚上次摸底考只考了全班第十一名,凭什么和班长同桌……啊!”
说话的女孩子突然惊叫了一声。
脸色惨白的苏晚晚正站在他们的背后,竟是将他们的话全听了全。
“苏晚晚,你的书包!你的书包……”
在她的身后,他们刚刚讨论的班长程炜正提着苏晚晚的书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看到校门口这个架势,再看到自己班上同学各个表情古怪的样子,程炜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停下了脚步。
“谢谢。”
苏晚晚红着眼眶向程炜走去,从他手里一把抄走了自己的书包。
“苏晚晚,我们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有人嗫喏着解释。
苏晚晚背起书包,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冷着脸和他们擦肩而过。
***
表姐的卧室里,苏晚晚将自己的思绪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
“附中的老师和同学很多都知道我家的事,都对我特别照顾……”
面对表姐的疑问,她低着头轻轻地说,“但是我不想要这些照顾了。我想就和其他同学一样,正常的学习、交朋友。”
“你受什么照顾了?你的分数不都是自己考的吗?我听我妈说,你初三下半学期一直都是全班前三名啊,你这分数线进你们附中的高中重点班都够了,来二中亏不亏啊?”
表姐觉得苏晚晚解释的这个理由没什么道理。
“那是因为,想要名正言顺的和班长这么优秀的人当同桌,只能拼了命的保持前三名啊。”
苏晚晚在心中自嘲着。
表姐又劝她:“前途是你自己的,你管别人怎么说呢?!是他们要照顾你,又不是你求着要照顾!”
“那我更不能给那些想保护我的人添麻烦。”
苏晚晚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姐,我凭什么呢?”
每个人对她的“爱护”,早已牢牢地编织成一张美丽的大网,将她裹得透不过气,甚至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恃宠而骄”。
可若要让她直接拒绝这些“爱护”,她既没有那样的勇气,又害怕辜负别人对她的感情。
所以,她只能逃跑。
性格开朗且大而化之的余雪,怎么也没办法想明白苏晚晚的心结。
最终,她只能把表妹的固执,归结于正处于青少年期的过于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