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心绪说不出口,一见到面,再酸涩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只剩欢喜。
还没开口,荀梅歌又想起什么,急急堵着门不许他进来。
“我房里还没有收拾,刚才……”
柳承炎偏着头倚在门边。
“刚才选仙图玩到一半,还没有位登大罗金仙,是不是?”
荀梅歌脸红起来,有点恼:“皇上偷听多久了,都不叫人来传!”
他随她一起进去,示意雪竹再呈些暖茶来。
“朕欠你一局,从头玩。”
选仙图他虽然不熟,听着估计是从哪流传来的新鲜招数,但类似的也是玩过无数回。
这最初的玩法大概叫升官图,起步时只是无名庶子,投骰转陀螺步步高升,一步踏错还可能得个死罪。
从四方锦图的边缘往正中间去,最终落在太傅太保之类的名头上,谁先到便登为赢家。
从京城到鹭洲,不少孩童子弟凭着这升官图一早弄清楚宫里高低阶级,平日打水仗都互相封官加爵,玩得不亦乐乎。
许多人玩厌了升官图,还想出种种新法子。
譬如十二生肖,十二花神,如此许多。
一张图上文字不多,但会彩画神仙奇兽,以内外回型组成前进的线路,很是有趣。
晴荷雪竹在简单收拾好桌铺后便悄然退去,留他们二人独处。
名牌自蓬莱回了人间,荀梅歌握着桃木陀螺思忖片刻,却是不投了。
柳承炎还在瞧她的样子。
“兴致没了?”
“不是。”荀梅歌闷闷道:“陛下来的太突然了。”
少年作势起身。
“那我顺着你一回,重头去延禧宫前叫人传唤一次”
她下意识伸手抓着他的袖子,又觉得自己唐突,怔怔松开手。
柳承炎坐回来,温声道:“刚才吓着了?”
“不是。”荀梅歌原先被太后劝诫过许多次,可一见到他,还是登时说了真心。
“嫔妾从前……想过许多次见到皇上的情形,连该说什么话,如何笑,都想了好多次。”
她盼了一百零七天,已经都等得快要忘了。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怕过他因着这个姓氏永远不见她,也怕他们见面以后话不投机,生分情疏。
哪想到这一日宫里突然寂静无声,他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门前。
许多话说不出口,眼眶已是红了。
柳承炎伸手轻碰她的脸颊,语气放软许多。
“你这样好,我总该来见你。”
“皇上便觉得我好了?”荀梅歌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像是不许他离开:“嫔妾就差放风筝到天上,让皇上看一看我。”
“倒也不用这样客气。”柳承炎任她握着手,缓声道:“叫一声承炎吧。”
荀梅歌怔了一瞬,没敢开口。
“我叫你梅歌,你叫我承炎,不过是一种亲近。”他低低道:“平日有奴仆旁人在,再做规矩给那些人看,怎么样?”
他的手腕摸起来是暖的。
她忍不住想,她若是被他抱着,兴许也会觉得很暖和。
“我不。”
柳承炎正欲挑眉,少女眼睛里已是璨如明星。
“我要唤一声夫君。”
她宫里没有酒,手边只有两盏琥珀色的正山小种。
但这样也好,省得真应了合卺酒的禁制,被姑姑训斥乱了规矩。
荀梅歌动作小心地端起茶盏,瞧见他也端起来望着自己,心里更是一动。
“承炎。”她唤他名字时,声音微微颤抖。
“虽是第一次见,但从前我便想着,既然嫁进宫里,便要白头到老,两不相疑。”
她初次说出这样的青涩心意,都有些找不到呼吸。
柳承炎在这一刻,突然想到了冯润心。
他忍不住回忆,他当初和润心大婚时,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像是从未有过。
润心知道自己是皇后,绝无可能奢求一心一意,此世钟情。
便是成婚那一日喝干合卺酒后,也只是望着他笑。
他心里忽然疼起来,不知道是在难过什么。
“白头到老。”少年低喃一声,同她交颈将温茶一饮而尽。
荀梅歌真如同喝了一盅酒,耳根子都泛起红,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不懂这些。”柳承炎站起来,引着她拿起瓷杯,两人一同回了房中。
“瞧着。”他掀开床帐垂被,弯着腰把手中杯盏扣在床底。
荀梅歌这才回过神来,这是合卺礼的礼数。
她悄然奢望的,他予以温柔满足。
哪怕是瓷盏不是葫芦,亦是无价的心意。
她一时心跳加快,学着他的样子把杯盏正立在床底。
一正一反,便是应了百年好合的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