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最初是西汉长安建章宫的一大盛景。
那里刻石为鲸,烟波缭绕,成群飞鸟缭绕不散,留下千古无数传说。
昭朝迁都燕京之后,御花园内也尽力仿出同一美景,但前朝皇帝去过几次便厌倦了,后来疏于打理,甚至有些荒芜潦草的意味。
新帝即位时,阖宫上下翻修一新,花苑湖畔自然拔了不少杂草,小径全部翻开土拿新石重新铺就,又补种碧菊红芍等数十种名花,生怕显得怠慢。
只是小皇帝忙于前朝政事,入宫近一年了都没有来过。
现在提到翁奕为的事,程潮被当即打发去迎人回京,礼物都备了厚厚一车,外附一张小皇帝亲自写的请帖。
“快马加鞭,路上切莫耽误!”
锦衣卫转头一挥鞭子,就差用轻功赶路了。
程潮不在,柳承炎没有贸然出宫,政务闲下来也在乾清宫里召内阁大臣及首辅共同小聚茶宴,其实也是笼络相熟,探听一二他们的心思。
御膳房没想到皇上要请客,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百来样的吃食。
甜的有九江香饼、响糖银锭、花果子油酥。
咸的有小天酥消灵炙,皆是用鸡肉鹿肉羊肉细细剁碎后或炸或烤的点心。
昭朝有训,凡是宫中贡茶皆应以‘春’字命名,这次茶宴里设了“万春银叶”、“玉液长春”,还有一品江苏宜兴供来的“紫笋争春”。
时值五月,春暖冰融,正是煮茶听风的好时候。
前朝君臣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后宫也各殿分发了新茶糖点,好均沾一些迎春的喜气
陈毫送香饼进慈宁宫时,荀梅歌正同太后侍女玩着弹棋。
荀太后倚榻阖眼似是假寐,听见通传声了好一会才宣人进来。
陈毫一见到荀嫔,两人会意地交换眼神,后者仍是顺着礼数接礼谢恩,和姑母打了声招呼,佯装去殿外透一口气。
大太监特意候在外头,确认过附近没有多余的眼线之后,才在花圃边低声交代。
“万岁爷这两天忙到深夜,有时候批折子到丑时三刻才睡,奴便是有意进言,也无从下手啊。”
荀梅歌随手褪下个祖母绿的扳指,如玩物般随手交给他,声音听着温婉柔丽,很是入耳。
“这便是陈公公的不是了。”
“陛下励精图治,到底也得顾着安寝休息。”
“皇后不知道心疼,你也不知道?”
陈毫当即连声告罪,一晃袖子把戒指收好,满脸欢喜。
“是奴大意了。”
“我就是有心送些甜羹吃食,也得等他见到我以后再体贴,”荀梅歌折花一朵放在掌心,面露愁容:“不然显得太心急了,反叫他讨厌我。”
陈毫在她不得宠时都得了不少好处,此刻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
“奴倒是斗胆给个法子。”
“你说?”
“再过些日子,兴许半个月或更久,陛下会去太液池里陪翁大人钓鱼。”
“倒是若是偶遇……”
荀梅歌眸子一眨:“翁大人不是早就被气回皆阳了?”
她生在贵门,自幼就对朝局了如指掌,小时候元宵节还同几个叔叔去翁府吃过宴席。
“所以陛下才特意寻他回来。”陈毫小心翼翼道:“奴虽然与翁大人不熟,但是一日隔墙听见程大人同下属说,这事肯定能成。”
“翁大人明面上悍烈刚硬,其实最服软不服硬。”
“陛下给足了面子,他哪里会不来。”
荀梅歌执花垂眸,思索道:“太液池……待我准备一二。”
“时候不早,奴还得回去给万岁爷复命,先告退了。”
“去吧。”
陈毫走了一会儿,荀梅歌才从花苑里缓步回来。
她入宫以后,日子枯燥的有如数沙拣豆,除了晨昏定省去见见太后,便是按着规矩问皇后安。
要不是画师出了差错,又或者是自己这姓氏遭了提防,她本该坐在坤宁宫里,仪态大方地接受九嫔跪拜。
荀太后并未睡着,此刻接了茶盏低抿一口,见侄女折回来一枝桃花。
“又去使银子了?”
“没有,”荀梅歌把花扔进香炉里,坐在一旁接茶抿了一口:“只是问了两句,皇上现在怎样。”
他是她的夫君,听说人生得貌端英朗,是极好的人。
一提到柳承炎,荀梅歌便鼓起脸,欣喜又难过。
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太明显,还是有几分稚气。
太后看在眼里,把茶盏交给侍女新雨。
“新皇性子谨慎,你当心弄巧成拙。”
“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落了下乘,不如糊涂。”
荀梅歌看她一眼,埋头趴在一边。
“那我便等着吧,等到瑞嫔孩子都生一窝了,未必也轮得到我。”
“真是个躁性子。”太后叹息一声,示意新雨去叫宫婢来。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有四个宫婢捧着一木匣子进了殿内。
“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