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酥沁着蜂蜜的香气,小孩儿伸手要去够,被老王爷抬手拿开。
“想吃?”
“想!”小孩儿瞧他一眼,鼓起脸来:“爹又要考我背书了。”
“《资治通鉴》整本都背过了,四书五经也都熟了,今天又考什么?”
老王爷怀里揣着整碟糖酥,笑道:“今天不考背书。”
“啊?”
“爹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上来,就给你吃。”
小孩儿自己搬了个凳子在他面前坐好了,晃着脚道:“不背书就好说,爹问吧。”
“假如你有一颗碗大的夜明珠,”老王爷伸手比划道:“这么大,价值连城。”
“你安排了九个密库,由九个守卫看着,锁匠造了把机关锁,世上只有你和他才知道这锁的解法。”
“账房先生给你算用人开支,只有他和你知道那夜明珠到底藏在哪里了。”
“炎儿,我问你,那夜明珠归谁?”
小孩注意力完全被这故事吸引走,反而不再关心那个糕点。
他皱着细细的眉头许久不语,看得旁边王妃都忍不住道:“尽拿些古怪问题难为孩子,他想吃就给他!”
老王爷把瓷碟放到一旁桌边,温声道:“怎么不说话了?”
小孩神色更显出几分为难,最后还是摇一摇头。
“这题没有解。”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没有解?”
“明面上,这夜明珠自然归我。”
“但如果账房串通了守卫,守卫找到了锁匠,归谁都有可能。”小孩严肃道:“更坏一点的情况,九个守卫合谋把我给绑了,逼我说出来珠子在哪,机关锁如何开,一样行得通!”
老王爷抚掌大笑,把糕点递到他的面前。
小孩扬起头来:“我答对了?”
“不对,”王爷和蔼道:“但你开始推敲这个问题,便已是极好的事。”
“若是灵慧些,也许而立之年便可全然想通,到时候,为父还该敬你一杯酒。”
更漏声响了一下,御案前的少年抽回神思,低唤道:“陈毫,什么时候了?”
“回禀圣上,未时三刻。”
柳承炎把手边桃花糖酥递给他:“赏你了,传程潮过来。”
陈毫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金碟恭谢万岁。
他如今何止拥有一颗夜明珠。
城池千倾,子民亿万,皆是密库里需要悉心看守的贵物。
幼稚时无意学下的帝王心术,未必能在每一刻都给出答案。
只是再想起来父亲从前教习的种种,再品都别有深意。
程潮很快赶来了乾清宫,行礼时动作轻快。
“大觉寺已经安排好了唱卖事宜,武僧也已经全部就位,定时轮值逡巡看守金蚕被,陛下放心。”
“明日几时开山门?”
“未时。”
“好。”柳承炎伸了个懒腰:“给我找身飞鱼服来,我要去亲自看看。”
程潮身形微晃,警戒道:“陛下……”
“是微服私访又不是圣驾出巡,你怕什么。”柳承炎瞧着他腰间的刀,微微扬起下巴:“腰牌佩刀都做全了,别出纰漏。”
“身份……你有弟弟吗?”
程潮匆忙点头:“微臣养父母家里有表弟堂弟,均是外乡人。”
“行,那你现在多了个弟弟,名叫刘焰,是新来投奔你的纨绔子弟,去安排吧。”
锦衣卫还想劝诫两句,皇帝已皱了眉头。
他只得应下,不一会儿找来对应的衣物长刀。
柳承炎选的身份很巧。
他需要贴身保护,所以混在执勤的队伍里,由程潮前后照看。
今后便是出入其他高官权臣的家里,以锦衣卫的身份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恰好前些日子锦衣卫扩张至四千多人,衙门里骤然多出不少新鲜面孔,其中不乏习武少年人,再多一个也没人在意。
飞鱼服与斗牛服皆是高级官员才配穿着,程潮找衣服时仍是留了心眼,只选了料子一般的普通官服。
柳承炎换好衣服旋身一看,是比皇袍清朴许多,扬手道:“绣春刀呢?”
“绣春刀……一般也需要由皇上赏赐,并非所有锦衣卫人手一把。”程潮把自己的佩刀双手呈给他看:“陛下,微臣用得都是普通腰刀。”
“哦?”柳承炎眉毛一挑:“现在你有了。”
“陈毫,赏他一把,赏他远房弟弟一把,现在就去。”
程潮:“……”
陈毫憋着笑接旨去办,不一会儿捧着两把崭新腰刀过来。
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
新刀未出鞘都周身泛着寒光,出鞘时作白鹤清啼,做工堪称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