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女人的心口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整件衣裳。可她却毫不在意，艰难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朝着泪流满面的舒念辰伸去，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辰儿……对不起……”

隔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舒念辰看着叶茗汐朝下坠去，就像一只被抽去了骨骼的鸢鸟，重重摔落在地。

“娘亲！”舒念辰喉头滚动，“噗通”一声跪在了叶茗汐的尸身之前。他抓着女人的衣摆，像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再也无法抑制地痛哭出声。

听着少年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慕弥笙眼眶不由微微有些泛红。光阴轮转，又有谁会想到，六年后的再见，竟会是后会无期的永别。

“念辰……”她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想讲几句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是我杀了她，”感受到少女的触碰，舒念辰直起身子，眼泪混着血水簌簌滑落：“是我亲手杀了娘亲……”

“王妃被妖邪附身，迫不得已妄造杀孽。她借你之手了结性命，是为云阳百姓求生，”慕弥笙轻轻擦去少年眼角的血泪，声音低沉而温柔：“王妃虽然不在了，但我和司玄会一直陪着你，做你最好的朋友。以后你若是不开心了，就来沧云寻我……”

少女话音未落，舒念辰突然一伸手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仿若濒死之人环住了人生最后的温暖。

滚烫的眼泪顺着少年尖细的下巴滑落，滴在少女的肩膀之上。

慕弥笙低低喟叹，终是抬起双手，停在了少年的背脊。

“念辰、阿笙，你们快闪开！”伴随着北司玄惊惧万分的呼号，慕弥笙猛地抬头，就见先前叶茗汐从心口剖出的那颗琉璃种子正闪动着耀眼的红光，急速向两人飞来。

少女一把拉住少年，匆匆向侧面避去，可那颗种子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瞬间就逼近了两人的神庭。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骤然从虚空中出现。他冷着一张桃花面，身形倏忽、广袖轻拂，将那颗琉璃种子握在了掌心。

“是元公子！”“元公子来了！”

在围观百姓兴奋的欢呼声中，后卿勾唇冷笑，眸中盛满了慑人的戾气。他遽然释放出极强的灵压，将手中的琉璃种子生生捏成了齑粉。

剧烈的红光伴着煞气从男人的指缝中溢出，飘散在长风寂寂的黑夜之中。

后卿沉着脸，嫌恶地拍了拍手，目光一转，落在了相互依偎的少年少女身上。

见此情状，男人好看的眉头不禁蹙得死紧。他极为不悦地转过身，朝北司玄招了招手。

“元公子找我？”

迎上少年不明所以的注视，后卿抬起手，重重在舒念辰脖颈处一敲。随即，他将被自己打得不省人事的舒念辰从慕弥笙怀中扒拉开，气定神闲地朝着北司玄吩咐道：“这小不点晕了，你过来把他扶回端王府。”

北小宗主瞠目结舌地看着后卿的举动，神色茫然地抓了抓脑袋，最终还是颇为听话地将舒念辰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不远处，福大命大的卫所骑尉张旭捂着胸前的伤口，挣扎着爬起身，指挥手下的残兵清理起院中的尸体。

“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慕弥笙从地上站起，走到后卿面前，压低声音问道：“之前城东那边升起的煞气，也是魔种对吗？那你们可有找到被附身的人？”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小笙儿，我来这里可全是为了你。”

“为了我？！”

“我感到仁原堂这边有魔种异动，生怕你受伤，便立刻用遁空之术赶了过来，”后卿扭头看了眼正在搬运叶茗汐尸身的士兵们，邀功似地说道：“小笙儿，今天我又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慕弥笙无奈扬眉，刚想出言打发了这位不顾场合且极不着调的魔君，却被人群中的一阵阵惊呼打断。

“天啊，那边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啊！”“那屋顶……不是城守府吗？！”

少女愕然抬头望去，就见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城东的天空，撕破了墨色的长夜。

城守府的琉璃顶在火焰中断裂瓦解，化作细微的尘埃，消弭于云阳风雨飘摇的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