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寥落,夜幕低垂。
慕弥笙关上舒念辰厢庑的大门,转身走到了绿柳周垂的院落之中。
“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照顾小不点一整夜呢。”后卿闲闲坐在端王府南院的石桌旁,支着下颌、扑闪着眼睛,好整以暇地对着少女说道。
“司玄和谢恒正在帮他清理伤口,我呆在里面不方便,”面对后卿的调侃,慕弥笙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坐到他的身侧,有些感慨地说道:“眼下王妃身故,这王府倒是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另一个魔种至今还未寻到呢,”后卿弯起眉眼,凑到少女近前:“你只有牢牢跟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说起另一个魔种,”慕弥笙秀眉轻蹙,启唇问道:“被它附身的究竟是谁?”
后卿长眸微寒,仰头望向城东尚未熄灭的火光,努努嘴道:“就是那城守府中的公子。”
“什么?你说李昊?!”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后卿眼波轻转,绘声绘色地说道:“先前我和南知赶到的时候,城守府中的人已经被他杀得七零八落了。就在我要挖出他胸口的魔种时,一个穿着斗篷、覆着面巾的人突然从天而降,与我们缠斗在一起。然后,李昊便趁机逃走了……”
“你们……居然就这般放任他逃跑?”
“那时候仁原堂有魔种异动,我担心你的安危,赶忙眼巴巴地跑了过去,”后卿撇撇嘴,满脸委屈地说道:“可你现在不但不领情,反而还责怪我办事不利……”
看到后卿略显做作的模样,慕弥笙揉了揉额上跳动的青筋,岔开话头道:“那秦……护法呢?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
“他去追那个穿斗篷的人了,”男人目色一沉,浅笑微冷:“魔种的事多半与这人脱不了干系,我们自是不能轻易放过他。”
“魔种……到底是什么?”
“百年之前,人魔两界大战,为了取得胜利,我族的释冥长老造出了能迅速提升力量的魔种。可大战过后,他居然将魔种强行种入寻常人族体内,让他们失去意识、大开杀戒,成为自己的军队,企图谋逆反叛。”
后卿微盍双目,神色间染上了几分怅惘:“后来我们将释冥抓住审问,可他拒不认罪、还自灭魔魂以示清白。在他魂飞魄散后,我便命人把剩余的魔种全部封存了起来。可就在一个月前,有两颗魔种突然被人从九幽台的秘境中偷走,我和南知一路追踪,这才来了云阳。”
“听说你们魔族的九幽台机关众多、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进去,更何遑偷走魔种?”
后卿闻言长眸一凛,刚想说话,就见一片妖冶的紫光再次晕染了城外的夜色。
“魔种在那边……”
慕弥笙话音未落,她的左手便被后卿紧紧握住。
光影交错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可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耳边,水流的声音浅浅划过,与萦绕在鼻尖的血腥交织于一处,令人悚然却又无比熟悉。
她的心头浮起一丝不安,抬脚轻轻往前迈去,落在满地的碎石子上,发出微乎其微的声响。
几乎是在同一秒,后卿将她甩到了自己的身后,湃然的灵压腾跃而起,与暗处冲出的煞气在空中撞开。
透过灿银堆雪的光芒,慕弥笙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这分明就是豢养疫鬼的那个山洞。
难道……这疫鬼和魔种竟是同一人所为?可他这般费尽心思在云阳城兴风作浪,又能得到什么?
“你站在这边不要动,”后卿看着不远处身披斗篷、立在法阵中心的人影,出言打断了少女纷乱的思绪:“不然,我会分心的。”
说罢,他抬手召出弯月形的双刃,身影一晃,犹如劈天开地般朝阵中杀去。滔天的戾气顿时从男人身上迸裂而出,将那张平日里带笑的桃花面染上了阴冷和噬血的寒意。
直到这一刻,慕弥笙才恍然意识到,一直在修真界盛行的那个传说——九幽魔君杀伐果决、冷傲无双、手段阴狠,或许……并没有错。
光影浮动,灵力肆掠。
正当少女紧紧盯着后卿与穿斗篷男人的对战之际,一声嘶吼蹙然从她的头顶传来。她下意识地召出“望月”,仰面格挡,不期然间竟对上了李昊没有焦距的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