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不带温度地笼罩着阴沉沉的大地。慕弥笙策着马，跟在一队士兵身后，疾驰在云阳郊外的小路之上。

“慕姑娘，穿过这片树林，便是沂河了。”

听到云阳守军骑尉——张旭的话语，少女点了点头，驱马奋蹄，一路向前狂奔。

大约又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片开阔的河岸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慕姑娘，这……”张旭勒住马缰，愕然望向眼前的一切，喉中像被什么哽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一百来具尸体被凌乱地丢弃在河畔，腥臭的血水从他们溃烂的脏腑中流出，哪怕在幽暗的夜色之下，也能清楚地看见他们身上炭色的黑痂。

白骨缠草、尸横遍野，便是他们目之所见的人间。

在被死亡笼罩的河岸之上，几名穿着白衣、裹着纱巾的医者正在死人堆里来回翻找。看见慕弥笙等人，一个瘦高身材的医者即刻直起身，高声问道：“张骑尉、慕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慕姑娘说，世子殿下必会至此地驱除邪祟，便执意要赶来帮忙，”张旭回过神，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唐大夫，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在这？世子殿下他们人呢？”

“世子殿下让其他兵士去附近村庄搜寻病人，自己……进了沂河。”

“什么？！”张旭等人几乎是立刻翻身下马，坚毅的面孔上沾染了几分惊惶之色：“世子殿下一个人进了沂河？”

“沿河的百姓怕染上瘟疫，就把家中患病的亲人扔到此处，其中有好些还可以救治，所以世子让我们……”

“那你们也不能让世子殿下一个人去以身涉险！”张旭沉下脸，怒声说道：“这河中若是遍布邪祟，你们要他如何脱身？！”

“张骑尉，唐大夫是救死扶伤的医者，又不会仙门术法，你何必迁怒于他，”慕弥笙转头望向幽暗的河面，目光微凝：“放心，我会把世子殿下找回来的。”

“我随你一起去。”

“这水中多半含有疫毒，你没有灵力，根本帮不上忙，”慕弥笙眸色澄净，淡淡说道：“若是张骑尉愿意，便多救几个濒死的百姓吧。”

说罢，她低声念了句避水的法诀，纵身跳进了暗沉的沂河之中。

***

虽然有法术维持着呼吸，但冰冷的江水还是一寸寸侵袭着慕弥笙的肌肤。她竭力克制住周身翻涌的寒冷，睁大眼睛，透过水波的起起伏伏，不停地往深处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处洞口终于显露在了水底的大石之后。少女逆着水流，奋力地往上划，在通过狭长的甬道之后，竟冲出了水面，来到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之中。

慕弥笙摸索着爬上岸，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骤然冲入了她的鼻尖。她心头一沉，双眉紧蹙，抬手唤出了一柄镶着暗金色花纹的长剑。

隐隐的光芒从剑身上透出，照亮了少女身前的方寸之地。她下意识地垂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双阴森的、没有焦距的眸子。

这分明是疫鬼的头颅。

而它的身子被人生生斩断，落在了一步之遥的地方。

随着不停地前行，凡是剑身微光照到的地方，尽皆能看见疫鬼的残躯。慕弥笙缓缓挪动着步子，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慌乱——若是舒念辰将这洞中的疫鬼全部斩杀，怎么会一点声息也没有，难道他……

不好的预感在一瞬间挣扎着涌了上来，她心烦意乱地往前跨了一步，却见一阵耀眼的光芒骤然自面前亮起，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伴随着煞气顿时铺面而来。

少女心头一惊，本能地挥剑去挡，却被人从侧面一把抱住，狠狠往地上扑去。随后她被来人带着往左边滚了七八圈，直到对方身子重重撞上洞中的石壁，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弥笙艰难地睁开眼睛，不期然对上了一双盛满怒气的眸子。

舒念辰把少女紧紧箍在怀中，他的面色一片惨白，额前青筋隐现，低声喝道：“我不是让张旭什么也不要说吗？！”

“是我问了兰姑姑之后猜出来的，我担心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疫鬼，所以立刻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