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弥笙回到端王府后,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一路狂奔至主楼之前。
门口的小厮尚未来得及阻止,她便重重推开了眼前的雕花大门,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屋内,舒绥和舒念辰正端着茶盏,与一名身穿朱红色三品官服的男人相谈甚欢。见她突然进来,三人俱是神色一惊,有些错愕地向她望来。
“阿笙,你怎么……?”
舒念辰当先回过神,瞟了眼自家父亲的脸色,待要开口询问,就被慕弥笙截口打断:“王爷,我和司玄刚刚去了城守府,发现李昊竟然染上了疫鬼之毒。司玄先留在了那边救人,让我回来向您报信……”
“什么?!”舒绥闻言霍然站起,了无波澜的眸子骤然盛满了惊惶之意:“你们如何断定李昊的病症是由疫鬼所为?”
“司玄说,李昊的症状和他六年前在云阳城郊见到的疫病一模一样,”少女面色发白,急声道:“他还说,只要沾到患者血液,就会染上一样的病症。眼下城守府中的大多数人都碰过李昊的血液,所以被李大人勒令不准出府。此外,李大人还派兵让人挨家挨户搜查,一旦发现病人,就送到仁原堂医治……”
听到她的话,舒绥双眉蹙得死紧,疾步在厅中踱了几趟,沉下声音吩咐道:“辰儿、慕姑娘,你们常年修习术法,均有灵力傍身,可愿去仁原堂救治病人?”
“孩儿愿意。”“自是愿意。”
见到眼前情状,身穿三品官服的男人——东黎国司天监监正何翀连忙出言劝道:“端王爷这是何苦,若真有疫病,怎么能让世子以身犯险?”
“国以民立、民以国存。他身为世子,受生民膏血,自当不顾生死,以百姓为先。”
“好一个国以民立、民以国存,”陆忘执缓步踏入厅堂,径直走到舒绥面前,躬身揖礼道:“端王爷,忘执虽然灵力有限,但也愿不顾生死,为云阳百姓尽绵薄之力。”
“陆公子修仙济世,不愧为师叔的首徒,”舒绥眼中划过赞许之意,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陆公子随我去一趟城守府,寻一下疫病的源头。”
见陆忘执抱拳应诺,舒绥转身朝何翀说道:“何监正,你远道而来,本王理应大开蓬门、洒扫相迎,但眼下云阳城疫病将起,为了你的安全,午膳过后我便会派人送你出城。还请何监正回京后将疫病之事转告皇兄,请他拨粮赈灾,救云阳百姓于水火。”
听罢,何翀尖瘦精明的面孔之上流露出一种大义凛然的神色,他一甩官袍,慷慨陈词道:“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托。”
***
层层叠叠的阴云布满了天空,给云阳城笼罩上了一层深重的青灰。
当慕弥笙和舒念辰赶到仁原堂的时候,就见数十名百姓围在医馆之外,拼命想要冲破官兵们的阻隔。而在士兵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内,哭嚎声、嘶喊声不绝于耳,让人不忍卒听。
“见过世子!”领头的士兵远远看见舒念辰,急忙让手下推开激愤的百姓,快步走到了两人的跟前。
舒念辰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片刻,不禁蹙眉问道:“张旭,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奉城守大人之令,已将各家各户的病人和突发寒热之人全部抓了过来,”张旭叹了口气,颇有些心力交瘁地说道:“可好些人在看到全身溃烂的病人之后,非说自己只是普通病症,吵着闹着要离开,生怕再被感染。他们的家人自然也不同意,就聚在这里闹事。”
“你需得立刻想法子让门口的百姓散开。他们中有些人尚未显现病症,若是突发呕血,殃及他人就麻烦了,”舒念辰冷着面色,抬眸看向慕弥笙道:“此疫病多半源自疫鬼之毒,需灵力方可根治。我和这位慕姑娘会一些仙门术法,你打开门,让我们进去救人。”
“世子乃千金之躯,怎可……?!”
“来之前父王曾对我说,受生民膏血,自当不顾生死,以百姓为先,”舒念辰凤目轻扬,语调坚稳:“张骑尉,开门。”
伴随着“吱呀”的声响,仁原堂的木门被兵卒们轻轻推开。
慕弥笙和舒念辰甫一跨过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怔在了原地。
只见,偌大的院落之中,密密摆放着上百张竹板,只在正中的位置留出了一条供人经过的小路。竹板之上,躺满了皮肤流血溃烂、青紫发黑的病人,他们剧烈地咳嗽、咯血,用微弱的呼吸艰难□□着。
在他们身边,仁原堂的大夫们用布巾将面孔和双手裹得严严实实,端着药碗,将苦涩的药汁灌入病人的口中。
闻着空气中呕吐物和鲜血的味道,慕弥笙皱着眉头,叫住了一名经过的女医者。还没待她开口询问情况,不远处竹床边的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哀嚎,疯了一般朝他们冲了过来。
看着妇人脸上隐隐若现的黑斑,舒念辰面色一惊,想也不想就将慕弥笙拉到了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