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沈仙师已经离开云阳,而世子正在陪端王爷接待京城来使,着实脱不开身。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请了陵川北家的少宗主和沧云派的慕姑娘来救少爷。”
听到两人的师门,男人目光一亮,也顾不得身份礼仪,揖礼拜倒:“北小宗主,慕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家昊儿!若是昊儿这次能挺过来,我李辉一定衔草结环来报答二位的恩情……”
“李大人不用多礼,我们先去看看。”
听到慕弥笙的话,李辉急急拉开大门,将两人请了进去。
此时此刻,布局华美的内室之中,围站着一大群小厮丫鬟,有手持茶水的、有端着汤药的、还有温着布巾给李昊擦拭的。不过最为显眼的,要数站在床边的三个年轻姑娘,她们穿着好看的衣裙,长着与芸枝较为相似的眉眼,纷纷拧着手帕,哭得叫一个梨花带雨。
慕弥笙和北司玄对望一眼,无视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哀求之声,径直走到了房间中央那张雕工精致的木床之前。
只见,李昊面色通红地躺在床上,胸口的皮肤之上已经出现了多处溃烂和瘀斑,隐隐渗着血迹,四肢则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嘴唇一翕一合,隐约唤着“琼玉”的名字。
慕弥笙双眉微蹙,手指结咒,刚想用灵力探查,就被北司玄一把抓住了衣袖。
“都别动!”少年大喝一声,目光中全是戒备之意:“之前你们都有谁碰过他的血?!”
房间里的人被北司玄的反应吓了一跳,纷纷怔在原地,一时间竟无人言语。片刻过后,李辉第一个回过神,惴惴说道:“我家昊儿伤口处一直不停渗血,昨天夜里也呕了几次血,除了陈伯在外间候命外,昊儿的妾室、小厮、丫鬟还有请来的大夫几乎都有碰过……”
听到男人的话,少年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转过身,竭力抑制住恐惧的神色,声音颤抖地说道:“阿笙,你快去找端王爷,就说疫鬼又出现在云阳了。”
“疫鬼?!”慕弥笙蓦地一惊,脑海中骤然浮现出萧氏荒宅中那张阴森可怖的眸子,不由愕然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笙,六年前你跟着慕仙尊离开后,我爹和端王顺着水源一路探寻,最终在城外的沂河边找到了疫鬼的踪迹,”北司玄喑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当时,沿河百姓中有不少染上疫病的,和李昊今日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那这病……要如何医治?”
“疫鬼之毒非药石所能根除,只能靠灵力缓解。但可怕的是,一旦得了这种疫病,就会发热呕血、身上也会不断渗血溃烂。但凡有旁人不小心沾上了血液,很快就会染上同样的病,不出五日便会气竭而亡。而修仙之人的灵力终究有限,根本追不上疫病扩散的速度。”
北司玄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当年纵然有我爹和禄华派的沈师兄在,也是费了许多力气才消灭了疫鬼,城郊百姓更是死伤无数。而如今,云阳城中根本找不出他们这般本事的仙门中人,若是疫病传开,恐怕就要尸横遍野了。”
听完北司玄的话,厢房中的人纷纷大惊失色。李昊的一名妾室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便要往门外跑去,口中还拼命喊着:“不,不会的……我要出去,我不想死!”
女人的叫喊声就像一把火,点燃了房中的死寂。屋内的人顿时乱做一团,争先恐后地朝大门处挤去。
“都给我站住!”
伴随着一声厉喝,李辉站起身,面色沉冷,不容置喙说道:“陈伯,你将房中的女眷带到右面厢房,将丫头和小厮带到左边耳房。府中除了日常巡逻的护院外,全部给我调到院外值守。若是谁敢从这个院子中逃出去,就地斩杀、挫骨扬灰!”
一语落下,所有人都被吓愣在原地,再也不敢妄动逃命。
陈伯闻言,满眼焦急地问道:“老爷,那你怎么办?!”
“我就在这里照顾昊儿,哪里都不去。”
“老爷!你不能……”
“还不照我说的去做!”李辉目光如刀,截口喝道:“你马上拿我的令牌去卫所,让骑尉张旭带人将仁原堂医馆围起来,再派人挨家挨户去查,但凡见到有患病的,立刻带走送到仁原堂。至于昨日来看诊的那位大夫,就让他独自关在医馆中,不得妄动。”
陈伯还想再劝,却在李辉决绝的容色前败下阵来。他眼眶微红、点头应诺,转身将房中哭哭啼啼的妾室和下人们带了出去。
待众人走后,李辉踉跄着上前几步,哑着声音哀求道:“北小宗主,陵川离云阳不远,可否请北宗主……”
北司玄摇了摇头,面色灰败地说道:“西境不久前有妖魔异动,我爹应陛下之命前去探查,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没办法在这几日回到云阳。”
闻言,李辉颓然坐倒在地,他转头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李昊,双眼中渐渐盈满了泪水:“若这疫病的源头是我家昊儿,我岂非成了云阳城的罪人……”
“李大人,疫鬼傍水而生,绝不会只为祸于一人,此刻城中怕是有许多人已经染上了疫病,”慕弥笙秀眉紧锁,沉声说道:“我马上传讯给师门,求师尊和师伯们出手相助。”
“沧云仙山离此处甚远,非遁空之术所能及。若是等到慕仙尊赶来,疫病怕是已经不可收拾,”北司玄脸色白成一片,眼眸中却是平日里极难看见的靠谱与稳重:“阿笙,我先用灵力缓解李昊的毒性,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疫鬼所在,你赶紧离开这里,去找端王爷想办法。”
“好。”
慕弥笙点点头,转身往院外跑去,天光在她身后喧嚣成雾,氤氲着死亡将至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