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枝的身子在空中散开,浮光点点,化作细细的尘埃。
缚住李昊的黑色绳索在瞬间消失殆尽,只有他胸口斑驳的血痕还昭示着芸枝存在过的痕迹。
“琼玉!”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喊,李昊从椅子上“砰”地跌落。他完全没有关心身上的伤口,而是连滚带爬地来到沈景年的身边,泪流满面地抓着空中飘散的尘埃。
“你目无王法、强占民女、草菅人命,生生害死了琼玉和宋平,现在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是给谁看?! ”舒念辰面色森寒,忍不住怒喝出声:“就算师父今日放过你,我也会禀告父王,让他将你依国法处置!”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琼玉!”李昊涕泪满面,嘶声说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她。我日日来葬雪阁,不惜千金地百般讨好,可她却从不愿拿正眼瞧我,还硬要嫁给宋平这个身无分文的卖油郎。我实在气不过,才让人教训了宋平,将琼玉强娶回家。”
“成亲之后,我给了她最好的吃穿用度,每日逗她开心,可她却从未对我露出半分笑颜。在得知宋平去世的消息后,她日日求死,最终趁下人不注意,用匕首刎颈而死,”李昊絮絮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从那之后,我纳了很多妾室,长得都与琼玉有几分相像……我用这样的方式骗自己,想装作琼玉还在身边……我是真的喜欢琼玉……”
“你若是真心喜欢她,就不会罔顾她的意愿,将她逼上绝路,”慕弥笙冷笑如霜,字字诛心:“你从头到尾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罢了。你仗着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又不敢承担害死她的罪名,只好自欺欺人、假作深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凶手和懦夫。”
一语落下,掷地有声。
“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她……”李昊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嚎哭出声。
沈景年泪眼通红,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朝着李昊厉声喝道:“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闻言,李昊闭上双眼,重重朝沈景年拜倒,颤抖如咽道:“杀人偿命,明日一早我便会去州府请罪,给琼玉一个交代。”
说罢,他站起身,拖着重伤的身体,缓走出了厢房的大门。
待李昊离开,沈景年从怀中掏出一只陈旧的布袋,指尖汇集灵力,在上面画出繁复的图案。
然而,应魂之术却再也没有了反应,天地之间终是容不下芸枝的半缕芳魂。
沈景年凄然一笑,摇摇晃晃地直起身,面色颓然地往门外走去。
“师父,你要去哪?!”
眼见男人就要转身离去,舒念辰疾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深蓝的衣角。
“我答应了芸枝,要送她回家。”
“那师父……还会再回来吗?”
“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凡事都有定期,生有时、死有时;寻找有时、别离有时,没有人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沈景年满目悲恸,抬手摸了摸舒念辰的头顶,声音温和一片:“辰儿,若是有缘,我们自会有重逢的那天。”
说罢,沈景年轻轻从少年手中扯出了自己衣袖,再没一丝犹疑地往外走去。
“师父!”
舒念辰高声唤道,用尽毕生所学身法,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然而,当他冲出葬雪阁的时候,天光渐淡,街衢之上熙熙攘攘,全然没有沈景年的半分踪迹,仿若从未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