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倒是觉着,没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当时对承泽动手的那帮歹人已经尽数死绝了,没有人证,物证也没搜出来什么有用的。”
“虽无法证明……”
“不过,那张彦祖留在汉王府后门的信里说,歹人都是他所杀。”
“既然他杀了那些人,又认定人是汉王手下的……”
“说不准,是掌握了一些咱们不知道的证据。”
“要说追责,那也得先查明那帮歹徒是何人指使的吧?”
“儿臣主要是觉得,那张彦祖愿意将红薯交给朝廷,想来也不是什么无君无父之人,应当是心怀社稷的。”
朱高炽这话比较万金油。
既暗示汉王或许真的对张承泽动了手,又点出了红薯的重要性。
因为他也想保住那个张彦祖,虽然他并不认识对方。
此人拿出了红薯,又救了自己小舅子的性命。
最重要的是——
张彦祖是汉王的敌人。
汉王对皇储之位虎视眈眈。
如今夺嫡之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但凡朱高炽不是个傻子,当然会选择帮那张彦祖说话!
朱棣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你倒是好赖话都全给说了啊。”
“也罢。”
“理,确实是这个理。”
“可这帮朝臣却很难安抚下来。”
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咚咚咚的,敲得旁边的朱高炽有些心惊胆战。
父皇一般不这样。
可一旦这样……
那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沉吟片刻后,朱棣淡淡道:
“你那妻弟是张彦祖救下来的。”
“既然张彦祖能知道那帮歹人是出自汉王府,那他应该多少也早知道些。”
“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正好张承泽也在东宫。”
“方便的很。”
“叫他来一趟奉天殿,亲自跟这帮人对质……”
“你觉得如何?”
朱高炽背后冒了一层冷汗出来。
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扯到张承泽身上去!
这小子身体一直都很弱,太医还吩咐说受不得惊吓。
之前父皇跟他在徐景昌那见过一次,但他并不知道父皇的身份,而且还多有冒犯。
若是今日突然面圣,还是对质……
既要让张承泽知道自己冒犯过父皇,又要让他舌战群臣。
怕不是要直接晕厥在奉天殿里吧!
思及此处。
朱高炽赶忙道:
“父皇,承泽他身体不好,如此费力之事,怕是不大……”
朱棣向他投去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后者当即噤声。
“你既如此担心他,想来也应当知道——”
“若那小子被锦衣卫缉拿住,那张承泽算是与此事有牵扯了。”
“身子不好,在宫里还算能养着。”
“可要是去了锦衣卫的诏狱中接受审问,情形如何,你见过。”
“孰轻孰重,得分清楚啊。”
朱高炽沉默了。
与案子有关的人都得接受锦衣卫的盘查,这个他知道。
锦衣卫的手段有多狠辣,诏狱里头有多恐怖,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别说刑讯拷打了……
就张承泽那个身子骨。
叫他进诏狱住几天,那都得脱层皮!
半晌。
朱高炽低声道:
“儿臣这便叫人去东宫,传承泽过来面圣。”
………………
东宫。
这头朱勇和徐景昌正准备离开,回到奉天殿里继续暗中观察,随时传递情报。
但他们还没走出东宫的门。
外头就又来了人。
春和殿。
王景弘一团和气地站在殿内,冲几人团团拱手,道:
“不知哪位是张承泽张公子呀?”
朱勇、徐景昌面面相觑。
前两人是皇亲国戚、勋贵之子,自然知道王景弘的身份。
陛下面前最当红的太监,除了郑和之外就是他了。
这一位,突然要找张承泽……
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但张承泽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看见了他身上的太监服饰。
“我就是,怎么了?”
张承泽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毫无警觉。
他笑道:
“这位公公找我有何贵干?”
王景弘冲他再次拱了拱手,道:
“张公子,陛下有请,还劳烦您随咱家一道,去趟奉天殿。”
殿内安静下来。
太子妃张氏原本在安抚有点闹觉的朱瞻基,没注意到这里。
但听到陛下要见张承泽。
她立即将儿子放在了边上,愕然道:
“陛下要见他?”
“为何……”
“他最近很老实,没犯事的!”
“被当街绑架,既是歹人认错了人,与他毫无干系,他又是受害者。”
“难不成陛下要责罚他么?”
王景弘连连摆手,安慰道:
“太子妃,您不要着急,这次去奉天殿是有要事没错,但陛下并非是要责罚于他。”
“如今奉天殿内已经吵作一团,陛下很生气了。”
“都是因为汉王府被炸之事,朝中不少大人都在为汉王叫屈。”
“陛下的意思是,既然被歹人绑架时,除了那留名说自己在的张彦祖,剩下的就只有张承泽张公子,那么便教张公子过去一趟,将事情说个分明。”
“也好让事态平息一些呀。”
“——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张氏放松了点。
还好,还好,陛下不是要找弟弟的麻烦……既然太子都同意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虽然张氏已经放松了下来。
但是旁边的徐景昌,已经浑身是汗了!
他整个人都慌了。
张承泽和朱棣,在彼此面前的身份都是假的。
而且都是由他徐景昌一手打造出来的假身份!
即便知道事情会露马脚。
可谁能想到,事情会漏得这么快……
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徐景昌慌忙道:
“张兄他身子不好,如今天寒地冻的,出去怕是要遭……”
王景弘微笑摇头:
“请定国公放心,这事儿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了,咱家特意提前备好了暖轿,就是担心张公子身体不适。”
“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徐景昌:……
甘霖凉啊!!!
他不断地用右手抠着左手的指甲盖,支吾半天:
“那,那……”
张承泽走到徐景昌边上,拍了拍他肩膀:
“没事没事,不就是去面圣吗?怕什么!”
“放心吧,我能处理妥当的!”
“你们不是也要回奉天殿吗?”
“走,一起过去!”
徐景昌脸皮抽搐。
但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哪怕现在就将朱棣的真实身份告诉张承泽,圣意难违,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沉默片刻后。
徐景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起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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