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戴眼罩,因为眼罩早扔了,他随手捞起窗帘挡在眼前:“小白……”
“不许叫我名字。”
他从善如流:“抱歉。”
“我不听你的道歉。”
“小白。”
“不许叫我名字!”
“……”
五条悟停息,声音放轻:“霜霜。”
只有师父才叫过她这个小名。
这一声让陈白霜的心脏蓦地塌陷,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眼圈红红,抱着垂到膝盖的窗帘下摆,没再说话。
生气是自然的,被他瞒了这么久——尽管他最开始并不是故意想这样做,除了生气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样。
跑掉吗?不甘心。
揍他吗?打不过,就算真的揍他一顿,也没有任何意义,根本改变不了发生过的那些事。
骂他吗?她现在连话都不想说。
报复他?因爱生恨也不带这么玩的。
毕竟,她真的很喜欢他。
“我不想看见你。”她攥着膝盖上的窗帘,同样遮住眼睛,有点疲惫,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办。
他想摸摸她的头,被她避开,只好收回手:“除了这一点。”
“你凭什么……”
话没说完,他将剩下的补充完整:“应该是我不能出现在你眼前。”
她想要骂他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两句话的意思是一样的,主语却是完全相反的,前者是她主动避开他,后者却是反过来。
五条悟声音低沉:“小白,我原本打算今天中午和你坦白,五分钟前我也可以假装没发现你打开窗户,但如果我那么做了,你一定会选择当做没发现,等到某一天,你突然离开日本,谁也不告诉。我找不到你,即使找到了你,你也不会想见我。”
她真的会那么做。
“但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他看着她,缓缓地说,“因为我希望你所渴望的那个人是五条悟,而不是五条悟的脸。”
陈白霜被他那个眼神看得不由别开了眼,心脏嘭嘭地跳,压得她胸口泛起闷痛。
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反应,他微微弯起嘴角,打了个直击人心的直球:“我想要你,小白。”
陈白霜心脏骤停,而后心跳开始紊乱。
她潜意识里并不排斥他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因为她确实很生气,生气的同时更见不得他继续招惹她。
她敛起眉目:“我要回国,至少一年。”
他下意识就想说“不行”,想到她不会喜欢这种强硬的回答,话到嘴边变成一句掩耳盗铃的:“忧太会想你的。”
“哦。”
“硝子她们也会想你的。”
“哦。”
“你不想摸熊猫了吗?”
“我老家很多熊猫。”
“可是它们都不会说话。”
“我不需要会说话的熊猫。”她说,“会说话的家伙都会骗人。”
五条悟放下窗帘,脸上出现一丝忍耐:“如果一定要这样,那还是让我一年不说话吧。”
陈白霜:“把窗帘给我盖回去!”
五条悟:“一年不说话。”
陈白霜:“窗帘。”
五条悟重新把窗帘盖回眼睛,抿起的嘴角透露出浓浓的委屈,末了,他终于松口:“小白,我也会想你的。”
“我不会想你。”
“没关系,我想你就可以了啊。”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单手支着窗沿,微微笑了,“小白,我很想你。”
那是来自曾经的另一个世界的想念只要她还在这里,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她从窗帘的缝隙里看他,他确实老老实实地用窗帘捂着眼睛,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和她喜欢的五条悟一模一样。
只是把眼罩换成窗帘而已,明明两个人如此相像,她却像是被雾迷了眼睛,这么久也没发现他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这双眼睛留着有什么用?
吃饭吗?
连饭都嫌弃它娇弱到连煮熟的米粒嚼不动。
“可是我不喜欢你了。”
她松开窗帘,静静地看着他的下颌,目光缓慢上移,掠过他弧线分明的嘴唇,到挺括的鼻梁骨。
再往上,曾经让她最心动的白睫毛僵硬地定格在原点,两片凉凉的月光扫过睫毛,碎在她既熟悉却也陌生的蓝色瞳孔里。
她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不喜欢你了。”
一见钟情是过去式,她是在和过去告别。
她不再喜欢一见钟情。
因为她早已移情别恋。
她喜欢的是五条悟这个人,不再是那张脸,可她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陈白霜赌气地想,她就要故意这么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也这么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