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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城里一整天戒严,卖艺都被暂时取缔。阿灰与我精打细算,准备在酒馆解决食宿问题,可是下午酒馆就被巡城士兵查封了。
我们晃了一整个下午,我在魔法商店看中好多装备,阿灰则是挨个拍路人肩头卖萌,问了很多八卦。
我们爬到魔法商店的倾斜屋顶上,阿灰念了两个隐形咒。
夜幕下,巡城士兵抬头望了我们一眼,但他只能看见一只白色猫咪从屋脊上溜过。
我一把截住猫咪,逼它在我怀中挣扎。阿灰捂住了猫咪的鼻子,念了个瞌睡咒,猫咪安静了。
“阿灰,赶紧存钱,我看中一件抗魔法材料的披风,广告上说能抵抗百分之六十五点四七的黑魔法。”
阿灰眼珠一转,“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五点五三怎么办呢?”
我夸他心算很快,他摊手,“看你搜集的情报——还不如听听我的呢。”
我摸摸猫头,让他八卦。
“还记得老先生被逮捕前,让我们去找会长,也就是公爵的女儿么?”他一脸得意,“我打定到了公爵家的住址,和一大堆公爵女儿的八卦!”
呃,我无语。帝国历史我不熟悉,但我好歹知道,整个帝国历来只有两位公爵,一位因为谋反罪名被格杀,另一位则与王室保持极融洽的关系。住址么,就是都城外的森林,整片森林加山脊都是他们家后花园。这不需要打听。
公爵女儿与我们交恶,阿灰你确定要去拜访她?我问。
他有些生气,急着贩售他的二手消息,“关键是,公爵与他女儿关系十分诡异!公爵一直未婚,但女儿既非亲生,又非领养,听说是——”
“实验室制造出来的半成品?”我不以为意接口。阿灰十分惊讶,咬了下唇,“茉莉姐姐,你怎么猜到?”
我耸耸肩,尚未开口,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从屋脊上往下去,一个女孩子正躺在地上,腰部满是血迹,披风胡乱挂在肩上,遮住了半边脸。
闻声赶来的巡逻士兵,俯身大概想查看伤势。
女孩艰难支起身子,手动了一下。寒光一闪,我尚未看清,士兵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
女孩子再次仰面躺倒,不停咳嗽,血块自喉咙呕出。
我与阿灰飞身而下,隐形咒瞬间失效。
阿灰忙着辩解,初级隐形咒最怕空间移动了。
我还在打趣,他大概还要顶着见习的名头到明年了。
女孩子努力坐起来,声音虚弱却惊险,“见习法师,找到你们了!”
我这才看清,披风下是阿蒙的脸。
我不知该先问她啥。
你来找我们?为什么受伤了?你妹妹呢?
女巫茶会事件不是结束了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我问了五个问号。但我其实更想问,一天后就是生日测试了呢,等死的滋味如何?
阿蒙啜泣,努力调整声带,断断续续解释。
我把她的话咀嚼了一下,扭头问阿灰,“我这样总结对不?”
阿灰啊了一声。
我弯下腰,扶住他肩头,对着他惊恐地眸子,认真说,“仙仙刚才说的,就是魔法协会老先生不过是军方的弃子,真正的布局还在继续。仙仙因为魔力强大,有军事价值,被人劫持。阿蒙因此被砍伤,她探测到我们的位置,爬也要爬过来找我们去救人。”
末了,我问他,“你救不救?”
阿灰似乎还未回过神,愣愣问,“去哪儿救?”
阿蒙哑着喉咙回答,“公爵家。”
“如果我们不去呢?”我问,对上阿蒙惊恐交错的眼眸。
阿灰一边发愣,一边念念有词。双手虚抱一个白色光球,阿蒙腰部的血慢慢凝固,甚至回流。
血液回流并非好事,但我并未阻止他。
我为什么要救这对姐妹?军方既然在背后预谋乱世,那就让天下大乱。关我屁事?
我一字一字如是问阿蒙。
阿蒙愣了一下,半张着嘴,却漏不出一个字。
“大概在我们卖艺时,仙仙就觉得‘欺骗富有正义感的见习魔法师’真是太过瘾了!”阿灰不愧是我战友,马上俏皮地解释给阿蒙听,“谁告诉你每个见习法师的愿望就是成为拯救世界了?”
不知是世界观太颠覆,还是阿蒙逐渐绝望,她眼神暗了,脸颊上的血污更为污秽。
“这样啊。那你们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我会让女巫组织来猎杀你们。”半响,她闷闷说。
然后,头歪在一侧,不再看我们。
痉挛的士兵也倒在那侧,他们身体各自弯成一个弧度,拼成一个完整的圆。
我对阿灰说,我讨厌贵族。他们自骨子里凉薄。
阿灰居然为她辩护,说,阿蒙还是很在乎妹妹的,你看她急的。
天空亮起一朵烟火。璀璨的,明亮的碧绿。
阿蒙的声音自喉咙口挤压,“你以为烟火只是一个讯号么?那里面……可是包含了传递者的所有信息。”
然后,她低声但狂野地笑了,“你们只有半个小时,最好从现在开始跑哦。倒计时开始,二十九分钟五十九秒……”
“哼,你不是急着要叛出女巫茶会么,又——”我冷哼。
她笑了,血迹从头发捎涓滴流泻,“这个信号,当然是以我生命为代价。半小时后,我要接受女巫组织的‘最终审判’,幸运的话我就是会长下一个活傀儡了。”
我一怔,阿灰的手颤抖。
他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但发抖,“我们去救你妹妹。你收回信号吧。”
她摇头,太晚了。
又低声压抑地大笑,“二十九分钟零一秒,还不跑?”
我拉着阿灰的手,在空旷街道飞奔。
阿灰的隐形咒太弱,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可是街道上木有一个人,却有来来回回的巡逻士兵。
我们不得不冒险用飞翔咒,每一个巡逻士兵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飞鸟一般的巨大影子滑过。
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好处是,虽然防御力为零,但行动速度近乎光速。
我们漫无目的,唯一想法就是离开都城越远越好。
可是当我们停下脚步时,我们发现问题来了。
荒郊野岭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看见一轮金黄色十分周正的月亮。
月亮正挂在城堡塔尖上,月光把城堡的轮廓勾勒得十分利落。
我颤栗,问阿灰,“都城附近有几座城堡?”
阿灰吸了口气,“只有一座。”
我闭上眼,再问他,“我们已经跨入了结界?”
阿灰又深吸一口气,点头,“一旦入了公爵城堡的结界,我们就被定位为‘非法入侵者’。有一次辩护机会——”
清脆的鼓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