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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人心惶惶。整个城市戒严,小贩们都不敢摆摊,商铺里生意寡淡。
市中心广场的木板悬挂起了安民告示,但士兵们挨家搜查询问,木有人觉得半分心安。
谣言四起,那些被涂过血字的人家,被说得乌烟瘴气。大多人都侧眼暗目,低声说他们是受了神的诅咒,死期不远。
只有极少数的人说恰好相反,画上血字的人家才是受神庇护,能逃过不日的暂难。
过于乱世的预言再次翻涌起来,版本与上一个轮回一样。盛世将尽,动乱将至。
大家私下里归纳起来,就是又该换国王了。
我与阿灰坐在黑森林小酒馆喝果汁。昨晚他把卖艺挣来的钱,统统给了旅馆小老板。我睡得很踏实,但醒来后再次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六枚镍币。
阿灰盛情邀请下,我们要了两根麦秸管,一人喝半杯。
黑森林的小老板算是临危不惧的奸商,他把修补店面的钱省了,打出“神迹废墟”的卖点,说什么这是诸神显灵后的遗迹,店里所有的东西因此翻倍。
“奸商万岁。不然我们还能再点杯西瓜汁的。”
阿灰又深吸了一口番茄汁,大声感叹。
我说总比南瓜汁好,阿灰连忙点头。他已经患了“南瓜恐惧症”。
邻桌赶时髦的小伙子们,争先恐后在半壁废墟里,一边喝着酒精,一边唾沫横飞。
我听了下,他们似乎提到,今天守城士兵搜索的都是平民家。贵族们则有豁免权。
我瞥了下嘴,小声说,“那不是白搜。”
阿灰耸耸肩,更小声回我,“装装样子。这本来就是贵族家的孩子游戏玩过火了。”
“你说俩姐妹后来爬过去了么?”我问。
阿灰摇头,他分析下来第二个明黄色烟花是集结号,该散就散了。
然后,我们沾着西瓜汁,不停在木桌上圈圈画画,试图分析局势。
女巫游戏,被骗的见习法师,魔法师协会,E级任务。
阿灰眨了下眼睛,一把抢过西瓜汁,猛灌了一口,说这样零零散散分析,不如我们来阴谋论一下。
然后,我听到一段十分阴谋的论调。我拍拍他脑袋,夸他脑回路沟壑很深。
阿灰晃晃食指,一副“茉莉姐姐,你太单纯了”的样子。我黑线。
他说的大意是,女巫聚会应该是每个贵族家族在挑选继承人时的手续。
他们借着小女孩子的名义,不停深谋远虑,策划各种事件。无论是培训能够煽动人群的演讲家,还是试图净化灵魂控制意识,把每个人都变成活傀儡,都似乎在为战事准备。
一夜之间,火烧小酒馆,书留血字,造成整个城市平民的惶惶不安。又乘机散布末世谣言,分明就是有某个贵族在试探人们的反应,留下蛛丝马迹再推波助澜。
姐姐的艺术天赋是同步杀戮画面,妹妹的则是模拟战争悲催场面,彻底摧垮人们神经。
换而言之,这事深究起来,要找每个女孩子的家长。开个家长会。
阿灰最后一句总结,让我一喷了一桌子西瓜汁。我郁闷地看着他,“照你这么分析,协会把这个任务定位E级,不过是诱骗我们这些笨笨的见习生”
阿灰点头,“听姐妹二人的口气,协会与贵族合作不是第一次了。我就说了,居然只有黑魔法的协会,肯定蹊跷。”
“哦,埃里克觉得很蹊跷?”一个和蔼的声音自阿灰肩后响起。
我们吓了一跳。
一抬头,看见一张熟悉且笑容可掬的脸。是魔法协会报名时的老先生。
“老先生,您啥时来的?哦,不,我们说笑而已,协会当然是帝国最……”我开始语无论次地赞美。
老先生摇头晃脑打断,“好了好了,也难怪你们会怀疑的。最近新手失踪人数上升,我们协会也很拙计啊。听说好几组见习生又失踪了,我才急着挨个来亲自看你们。”
他说得语重心长,我们也不好撕破脸。
作为一个见习法师,与老资格协会人员翻脸,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赶紧点头,泪眼朦胧谢谢他关心。又请他提点下关键线索。
他粗糙而年迈的手,轮流摸着我和阿灰的头,咳嗽了一声,“你们可以试试去找那个会长……”
砰——一声巨响。
老先生被弹开几步远,狠狠摔倒在地上。椅子砸到他脑袋,他额头滴下赤红血珠。
年轻人们三三两两逃走,奸商老板蹲到了调酒台下。
只剩下半壁的墙,再次破了个窟窿。有人身材瘦长,站在滚滚烟尘中。
“连最后一组队伍也不放过?协会秘书长也收敛点吧。”
说话的人一身深蓝色军装,军帽压得很低。看军衔是个上校。
顺着声音看过去,我们却发现小小的酒馆周围已经被武装士兵包围了。
“利斯阁下,军方已经查证你试图引诱未成年少女,以女巫聚会为幌子,制造都城混乱。”
上校嗓音低沉,军帽微微抬起,眼神犀利,“你被捕了。”
两个武装士兵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挟持老先生。
老先生一扫平时的和蔼可亲,鹳骨高耸,眼神阴骘。他念起咒语,一个五芒星结界自脚下缓慢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