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畔、脑海中只有小蛋儿砸落到地上的声音。
那种声音,很多人都听到过,对,就是打开冰箱,鸡蛋没拿稳的声音。
清脆,碎裂……
一遍遍地反复回荡着。
连同某些灰黑色的片段……闪烁,龟裂,破碎……
梦魇般吞噬了她的意识。
赭衣人看到安露朵终于不挣扎了,透亮的眼眸也失去了所有光彩,开心得手舞足蹈,仿佛又多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咯咯咯,这才对嘛,贱种就应该要有贱种的样子……呃啊……”
纯黑色的气息自他们身周悄然流淌漫延。
赭衣人的笑容缓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力量被侵蚀的无力感与惊疑。
森冷寒意从脚底迅速游遍全身,最后汇聚在他的手背上——安露朵死死抠着那颗宝石,滔天戾气如闪电般自她指尖迸闪旋绕,宛若切割机一样,每深入皮肉一分,赭衣人就惨叫一声。
钻心之痛令他脸上暴突出一根根丑陋的灰筋。
浓雾弥漫的树林就像被泼上了厚重的墨汁,完全无法抗衡地被真正的黑暗吞噬殆尽。
赭衣人试图挣扎,然而在天冠地屦的暗黑力量面前,他才是那只弱小的贱种。
“不……”
赭衣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安露朵,无法理解她怎么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两只瞳孔浸入深深的惧意,原本牢不可破的宝石顷刻间被连根拔起,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就像被生生挖走了心脏。
女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揪住他的脑袋,机械地砸入地面,另一只手捡起旁边的碎木板,高高举起……
她要听到。
她要听到……同样的声音。
比刚才那一声……还要脆,还要碎!!!
遮天蔽日的黑暗气息仍在恣意向外扩张,就连蜜糖镇的居民都注意到遥远的天边变得十分不对劲。
而女孩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屠戮机器,面无表情、不知疲倦地挥舞手臂,一下又一下……
一团黑雾从她后颈剥离,有些仓皇意味。
“……喂!白痴,再不停下,你也会失去自我!”
女孩毫无反应。
“安露朵!”
在女孩的内心深处,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几秒钟的艰难思想斗争后,黑雾窜到女孩面前,“我是……蛋、蛋兽……可恶!我没事!你好好看看!赶紧冷静下来!”
这下,女孩终于有了细微反应,大概某个词拨弄到了她封闭的神经,那双浑浊无光的眸底映入一团黑影……
转瞬,她就把“它”踢飞了。
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不可能是她的蛋蛋兽。
蛋蛋兽已经……
对,还没听到……还不够……
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再次被汹涌无尽的戾气淹没,原本健康的白皙肤色透出极尽病态,黑色的气息不断顺着她的血管蹿腾,那只抓着木板的手仿佛被烧焦了一样,已经完完全全变黑了。
她的手背上隐隐浮现出与赭衣人一模一样的圆形咒纹印。
黑雾从草丛里爬出来,恼怒地低咒了一声。
“……我为什么会输给你这样的笨丫头?”
“它”再次冲到女孩面前,果断来了一记同归于尽式的“铁头功”。
安露朵身形一顿。
两“人”同时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转圈圈。
……
残阳如血。
安露朵一睁眼,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晃来晃去。
毛茸茸的,像小狐狸,可是又有一对翅膀,头上还有两只黑色的恶魔角。它的脖子上挂着国王送的“恒月镜花”,穿戒指的绳子还是安露朵编的,虽然手艺着实不咋滴。
察觉到动静,它转过头,一双冷冽如月光的银色竖瞳静静审视。
四目相对,一人一兽心里都有些复杂。
尤其是个欧狄洛。
就像安露朵对蛋没什么……感情一样,它对她也相当排斥。
然而因为某个该死的「神罚」,它不得不跟这个女孩绑定在一起,其实它早就可以从蛋里出来,只是不想而已。
安露朵嘴唇微微翕合,几番迟疑,终于打破彼此间的沉默:“你……”
欧狄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甚至都不是正眼。
“没事真的太好了。”
女孩微弯眉眼,毫无血色的脸上漾开一抹化冰融雪的和煦笑颜。
欧狄洛:“……”
它不屑地甩回头,心想好什么好,它一点也不好。
余光瞥到爪下收集来的几颗红莓果,暗搓搓刨飞了其中烂掉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