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中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愉悦,仿佛开启了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音效,从四面八方灌入安露朵的耳中。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窝在她怀中的蛋共鸣般微微颤动,安露朵蹙了下眉头,以为蛋蛋兽害怕了,温热的手掌拊上蛋壳,轻轻拍打安抚。
她的心脏却难以遏制地狂跳着。
下一秒,一道黑影霍然闪现在她眼前,仅一窗之隔。
来人披着赭石色斗篷,光线昏暗,难辨面目。
“咯,我还以为‘您’已经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安露朵:“……”
OK,这开场她熟。
还以为要干嘛呢,整得这么吓人。
国王、大臣,凡是要让她做事的,都会自圆其说交代一套背景设定。
安露朵一脸“请开始你的表演”,两人无声对视了一分钟,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她略一思忖,或许对方在等她明确表态,就像正常游戏里NPC说“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可以吗”,你会弹出两个选项——“当然”或者“抱歉我现在有点忙”。
所以安露朵礼貌地摊了摊手,“你以为的没错,请讲吧。”
赭衣人的呼吸明显一滞。
整辆马车突然解体,木板四分五裂地炸开,一块划破惊叫的马匹腹部,霎时溅了安露朵一脸血。
骤然悬空的安露朵跌坐到地上,清冷的眸底出现裂痕,无可控制地掀起一层层波澜。
其实她心里隐隐盘亘着一个问题。
只是始终没有时间深入思考。
这真的只是一个游戏吗?
为什么她一个NPC不断地在触发剧情?
为什么……
“装傻?是个好办法,但你想好后果了吗?”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赭衣人也不会时间定格,等她整理好思绪再走流程,几乎是他笑着发火的同时,周围更加云深雾重。
一股杀气侵袭至安露朵的头顶。
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个黑影所带来的无解压迫感,却也依旧让人心里发毛。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现在的安露朵拎把剑都费劲。
“你等等!”安露朵抱着蛋站起来,一边缓和他的情绪,一边套话以便应对,“我找死啊,我跟你装傻,对吧?我是真傻了,你应该知道啊,魔物袭击了维秘丽亚,我伤到脑袋,现在很多事情都记不清。”
赭衣人就像听天方夜谭似的,“开心”笑道:“咯咯有意思,那你倒是说说看,策划魔物攻城的主谋有什么理由受伤?突然良心发现,准备和维秘丽亚一同毁灭?”
“?!!!!!”
安露朵你踏马都干了些什么啊???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安露朵强压下内心的惊骇,一小步、一小步地与他拉开距离,“这样,咱们也没必要兜圈子,你就直说约定是啥,你想要什么?”
赭衣人一动不动,似在观察,又似思考。
眼前的女孩的确与“安露朵”大相径庭,至少那个贱婢绝对不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安露朵私以为对方既然有所求,那她一定能找到突破口,没想到赭衣人突然从她视野里消失,不及眨眼的功夫,又一次逼近到她面前。
安露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脖颈一紧,整个人就被他提了起来,扑面而来的污秽气息与灭顶之痛险些让她昏死过去。
“行,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他慢条斯理的口吻中充满恶意。
安露朵猛地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讲道理。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这是“爽约”的代价!
所以拖延没用,商量也没用。
除了应战,别无它法。
空气被掠夺大半,只剩丝丝-诱她丑态,女孩的眼睫毛簌簌颤栗,视线聚焦在扼住自己咽喉的那只灰黑色手背上。
上面有一个圆形咒纹印,中间嵌着一块硬币大小、秽气弥散的宝石……
赭衣人蓦地吃痛。
他以为濒死的感觉足以让安露朵原形毕露,然而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恐惧。
之前那个他笑一下都会瑟瑟发抖的女人,此刻非但不害怕,反而像只不知死活的小猫,拼了命地挠动着不痛不痒的爪子。
最可笑的是,她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护着怀里的蛋。
简直莫名其妙。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
赭衣人“咯咯咯”地笑出了声,雌雄莫辨的怪声盈满怒火,他抬起空闲的左手,隔空对准那颗蛋,像掸灰尘一样随意地弹了下。
安露朵身上一轻,无形的空-气-炮穿透她的胸腔,五脏六腑剧震,痛得她浑身抽搐。
“咯咯咯咯咯,自身难保还想保蛋呢咯咯咯……”
赭衣人满意地大笑起来。
然而安露朵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