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回来时,竟快半夜了。
之前在流香居,和玉不寻公子聊了许久,以致思绪繁杂纷乱,归来时浑浑噩噩,又在仙人崖底坐了良久,迟迟不肯上来。还是林之遥见时辰过晚,以灵识搜寻,将人带回仙人洞的。
四下里无人,林之遥亲自将一件白狐斗篷披在他身上,被阿昭拒绝,“我不冷。”
他此时心情极为糟糕,便是林之遥在旁边,也不觉得冷了。
“你有心事?”林之遥问,“若遇难处,不妨直言。”
阿昭冷笑,一时间血气翻涌,握紧的拳头差点就挥出去了。眼前之人,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便是责问她又何妨,“林之遥,你明明白白告诉我,这十二年,你留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是为了让我尽御鼎职责,好助你提升修为,是也不是?!”
“……”林之遥闻言,迟疑片刻,方道,“也不全是。”毕竟你无家可归啊,不留着你,你又能到哪里去?
“呵,你是不是还想说因为我身份成谜,无家可归,所以才留我在洞府里,你骗谁呢!”阿昭道,“我能从赤炎秘境活着出来,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可这些年每每清醒,身体看似敏锐强健,实则羸弱如凡人,是不是拜你采补所赐?!”
阿昭气势汹汹,怒不可遏。便是林之遥就处在眼皮底下,他不止没觉得寒冷,更因这份怒意导致浑身血液沸腾。
林之遥见他这状况,抓住他手腕,指尖微动,铺上浅浅霜花,意图通过筋脉传递些凉意给他,并劝道,“你这是是受了什么刺激?先冷静一下吧。”
阿昭盯着林之遥搭在小臂上的手,指尖还在凝霜,可这一次却并没有令他镇静,连同腕上那些霜花也很快消融,只冷笑道,“怎么,又要装腔作势给我把脉?算了吧!”
他尚在愤怒之中,一把挣脱林之遥,力量之大超出了林之遥的预料。
林之遥垂眸。阿昭真是有恃无恐,若换成旁人这样,……罢了。
既然如此,气头上说再多又有何用,过了明天,他的喜怒哀乐嗔不复存在,等到明年还不是要重新再来。于是再抬眼,面上平静无波,也不反驳,“你知道也好,省的我还要花时间告诉你。”
她没问谁告诉他这些的,不重要。除非过了明天,他还醒着。
“林之遥!我们之前说了那么多,你偏偏瞒了我这个,到头来还不到照样戳穿!你堂堂宗师,有什么非得藏着掖着?横竖我下一次再醒来,便也什么都不记得了!”阿昭的拳头捏的咔咔响。他该是有血性的吧,像今晚这样,任谁被骗被利用十二年之久,怕都想活剥了这人渣。
渣女!
“我是要告诉你的。”林之遥对上阿昭眼里的恨意,显得格外从容,“只是你当时说饿,所以由着你先去用餐。”
“我真是瞎了眼!竟觉得你心地善良,品性高义,原来这么美丽的皮囊,裹的竟是蛇蝎心肠!”
“阿昭,你这么想不合理。说起来,也才认识我一天,怎么敢下这样的定论。”林之遥娓娓道来,用道理教他做人,“坦白说,我从小到大,一向没有对男人行善积德的习惯。最多做到各取所需。”
她的表情自然,仿佛对男修的收用采补,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不值当大惊小怪。呵,该是意料之中的,正如玉不寻所说,在月半岛上长大的女修,原本就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然而,阿昭在回来之前,仍然抱着一丝丝期待,如今这期待彻底幻灭。现实就是,林之遥看上去再怎么人畜无害,她毕竟是月半岛上长大的。临仙派的女修,从上到下,就不懂得如何尊重男人。
“林之遥,你做的够绝,我……我要杀了你……!”
阿昭一言既出,大手如钳,掐住林之遥纤细脖颈。一把将她提起来。
林之遥双脚离地,丝毫没有挣扎,连呼吸都是平稳的。对上阿昭因狂怒而发红的双眼,两手搭在阿昭肩上,泛起冰霜一片,连表情都寒意十足。她没有客气礼貌,也没有之前对待失忆之人的友好,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阿昭,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①。”
阿昭从肩头到脚,都已覆满霜雪,起初因着体温很快融化,只片刻霜雪重现,凝结成冰,将他结结实实的困成了冰棍。饶是阿昭内心狂躁如火,也无济于事,只剩脖子在外头梗着,骂骂咧咧,“你这妖女!快放了老子!早晚有一天,爷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