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修垣凝神思考着,从大婚当夜她从水里将自己救起开始,一切仿佛就变了模样。
她是近郊的孤女,做的是卖花的生意,又如何能够画出那些图纸,造出这些供他锻炼的器物;她与花同处七八年,又怎么会认不出白玉簪这花来……
思及此,左修垣才觉得浑身浸凉,在身边相处这么久的人,他倾心对待的人,竟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眼睛一眯出手扣住了景元的喉咙。
“左修垣,你干什么,放手……”她从喉咙里憋出这句话来,窒息感迅速蔓延。
左修垣的手松了半分,身子更贴近她一些,埋首在她耳边低声询问道:“你是谁?”
景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耳畔蔓延至全身,那搬弄着他手的一双柔荑也停了下来,绝望的目光转向他。
他的脸隐在烛火的影子下,一双眸子漆黑如夜。
景元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翕张的嘴唇说道:“我是……姜景元……”
左修垣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以一把松了扼住她喉咙的手,背对着她说道:“真是谎话连篇,你若是姜景元,如何不识得那玉簪花。”
景元脱力般跪坐到地上,咳着嗽仰头看着面前的背影说道:“侯爷既然认定了我不是姜景元刚刚不应该下手杀了我嘛?”
左修垣闻言呼吸一滞,只觉得胸口处的伤更疼了几分,眉头轻轻拧起说道:“我从不草菅人命。”
紧接着又言道:“你告诉我,你是何人,接近我有何目的,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景元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双目通红的看向那人:“我能有什么目的?若我说我也是叫姜景元,是穿越来的你会信吗?”
左修垣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只觉得“穿越”这个词荒诞又无稽,下颔脚微微一动说道:“还在胡言乱语。”
他嘴上是这样说着,可眸子里的冷色悄然退去,心下想着穿越而来也总比别有居心的接近他好。
莫说让左修垣相信她是穿越来的,就连她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楚究竟是一直生活在这个时代还是那一天突然来到。
她牵动嘴角想笑,却做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来,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把地上的□□捡起来交到他的手上,她分明还想说些什么,半张着嘴唇那话却梗在喉咙,由于了半晌还是转身离去。
他看见她离开房间的动作,不争气的脚往前迈了两步又退了回来,震袖生气地言道:“这锦州城内除了侯府你还能去哪里!”
守在门口的史灿进了屋内说道:“侯爷,夫人出府了要不要派人跟着……”
左修垣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些,一心笃定她兜兜转转还是会绕回侯府来便言道:“不必跟着。”
景元在街上走着,冗长的大街上也只有敲更的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是没有去处,但是也不愿意低下身子回到侯府里去。
摸了摸腰间,一个钥匙样的轮廓印在手上。
她把那钥匙拿出来——是木筝留给她的工房的钥匙。
拿着钥匙她便往木筝工房处走去,开了大门便看见枯叶落了一地,她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木筝平日做工的房间,入目的却是十几驾跑步机,十几驾自行车,那做工的桌子被移到了窗边,上面还摆放着十几个计步器和哑铃。
她脚下一顿,才敢往屋子里面走去,最外面的那驾跑步机上放着一封信,她拆开来看,木筝言简意骇地写着“逃婚物资”四字。
她握着那信一笑,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在房间里的躺椅上睡了一夜,准确来说,是闭着眼失眠了一夜。
脑海里与左修垣相处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一一回放着,她翻来覆去,竟然还会想他会不会是晕倒了过去才没派人来寻她。
在心中骂着自己不争气,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甚至无法停止回忆他,在公鸡报晓声中她睁着眼看着那夜色退去,光明抹上天空。
因着昨夜未休息好,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天明之后反倒是想得开了一些,歪在躺椅上沉沉眠去。
左修垣也是一宿未睡,坐在书桌后整夜整夜地看着书,只是树上的那些圣贤语终是幻化成了她的模样。
他把那书合上掷到一旁,看着那烛火跳动了一夜后燃尽。
早上还没来得及洗漱便听见承熙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嚷嚷着要见景元,喜不自胜的告诉她风筝当真落下来的事情。
他把脸埋进毛巾里对伺候的史灿说道:“给承熙说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不能见她。”
“是。”
承熙惺惺而归,坐上轿前还冲着那屋子里喊了一声:“嫂嫂我等你身子好了再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