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连回清照例去琚冗房里,琚冗站在落地窗前,肩膀靠在落地窗的框缘上,面对着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身后一道长长的影子对着门的方向。
连回清推开房门看到那道影子,又看向琚冗,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过,他还穿着生日会上穿的黑西装,他根本没有洗漱过,也没有睡过,从他回房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琚冗……”
连回清轻轻地喊了他一声,琚冗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动。
连回清走到他身旁,不太确定他是怎么回事,他一整天都在过生日,而且他一直都很开心,她想不出是什么事让他突然这么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连回清站在他身旁也不说话,过了将近十分钟,琚冗忽然问:“你爱他,对吗?”
“谁?”
连回清一头雾水,她还没弄明白谁跟谁,就听见琚冗说:“那个铜扣的主人,你是不是很爱他?”
他低哑的声音成功地让连回清愣住,他侧过脸看连回清,连回清几乎是慌乱着将头垂了下去。
那个铜扣的主人,你是不是很爱他?
是的,她爱,她爱他。
现在由他亲口问出来,她舍不得否认,也没有勇气承认。
“一个铜扣你已经那么珍视了,他在你心里一定无人可比吧?”
他仰脸对着窗外,洁白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他的脸白得几乎要透明。连回清垂着头,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琚冗对着月光皱了皱眉,忽然说:“告诉我,他是谁,不论用什么手段,我一定帮你得到他。”
“不!”
琚冗每饰演一个角色,在饰演的那个时间段里,他身上总会带一点角色的影子。他说那句话的语气也带着秦始皇惯有的威严与权谋,那是他在连回清面前从没有展现过的一面。
连回清却断然拒绝了,她在琚冗面前也从来没有这么刚烈果决地说过拒绝的话。他们的反应都是彼此从未见过的,也都将对方吓了一跳。
连回清先一步反应过来,她迅速转过身背对着琚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还是难以自制地慌乱着说:“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拥有他……这样就很好了。”
她再没有多说什么,从琚冗房里跑了出去。
琚冗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颗被连回清珍藏起来的铜扣他就控制不住地烦躁起来。
第二天没有他的戏份,他也没去剧组,待在月亮湾的别墅里一天都没有出门。
向来高风亮节的人,忽然就去做了贼。
他趁着连回清去洗澡的时候,到连回清的房间里偷拿了床头柜的钥匙,他拍了那颗铜扣的照片发给李长椿,让李长椿去查铜扣的来源。
李长椿一连查了几天没有半点线索。
如果曾经管理琚冗服装的芳姐在,她可能还会记得琚冗曾经有过一件牛仔外套,是他大学毕业那年白瑛送给他的毕业礼物,他很喜欢,穿了好几年,拍戏上节目的时候都穿过这件衣服。
后来浆洗褪色,他才慢慢不穿了,就放在衣帽间存放旧衣物的衣柜里。即便如此,芳姐也绝不会记得那件牛仔外套的铜扣是什么样子。
你可能会记得你某一年某一天在哪里买过一件衣服,它是什么样式,什么颜色,花了你多少钱,你穿出去的时候跟你的哪个朋友撞过衫,但你却很难记得衣服上的扣子是什么材质,刻了什么花纹?
多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琚冗的心却就是被这一颗小小的扣子彻底地搅乱了。
他不仅让李长椿去查,还托了余山水帮他查。他甚至背着连回清,派人去她就读过的学校打听她曾经和哪些人有过交集。
他想知道,连回清爱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比他好还是比他差?
可是什么也没有。
那样的扣子满大街都是,查不到丝毫线索,连回清的情史也是一片空白。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连个影子都查不到的人却占据了连回清的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他感觉自己忽然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野兽,在无处可逃之地狂乱又徒劳无功地打着转。
直到三天后的凌晨,他如常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爱连回清。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连回清喜欢吃辣,他也拼命地想要吃辣。连回清喜欢穿蓝色绿色的衣服,他也开始偏爱蓝绿色,衣帽间里的私服一件一件不是蓝就是绿。
有一天在剧组拍戏,忽然下大雨,工作人员跑来给大家送伞,他千挑万选从五颜六色的伞堆里挑了一把绿色的伞。
旁边搭戏的几个演员还调侃他,好好的在头上顶了一片绿。他仰头看了看头顶绿油油的伞面,傻呼呼地笑起来,却还是顶着那把伞。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大家拉着他说笑,只要连回清在场,他总会第一个去看连回清是不是也在跟着他笑。
他甚至有意无意地模仿连回清说话做事的一些小动作,连回清笑的时候喜欢抿着右边的嘴角往上扬,他的嘴角也会往右边扬,连回清放东西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轻拍两下,他也会跟着拍两下。
他很少发脾气,连回清来到他身边后,他发了一次又一次的脾气,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了她。
又有多少个凌晨,他并不是真的睡不着,他只是更想和她坐在一起说说话,靠在她的肩膀上听着她的呼吸心跳。
他出道十年,饰演过几十个角色,或哭或笑,或悲或喜,他将戏中角色的悲欢聚散演绎得淋漓尽致。对自己的情感却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