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冗在台上对自己身上的问题毫无知觉,他拿着话筒跟大家介绍自己在那部谍战片里饰演的角色,他别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到哪里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不了解他的人往往会觉得他有些高冷,但一说到戏,他的话匣子就跟李长椿在一个档次上了,会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主持人一眼就看到了琚冗衣服上的问题,却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想要暗示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琚冗比划,只好维持着满脸的笑。
晚一步被请上台的余山水直接走到了琚冗身旁,在主持人给他递话筒时,他向琚冗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西装,琚冗这才有所发觉。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议论,尤其是拥在前排的媒体记者们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冷嘲热讽。
琚冗极其自然地将手放在腹前,与主持人谈笑之间将最下面那粒扣子解开了。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放在一般人身上也许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但发生在琚冗身上立刻就变得不一样。
不身在其中,你永远不知道当你成为万众注目的焦点时会有多少双险恶的眼睛也在盯着你。
只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微博上迅速蹿上来一个“琚冗,请你不要再走人设了”的热搜,并且很快地成为微博头条。
黑子和喷子们不遗余力地开撕,说琚冗在公众面前一直走温润绅士的人设,现在越来越红,也越来越分不清东南西北,终于露出真实的本性。
在那样隆重的场合,那样吊儿郎当地穿衣服,就是没有教养,就是地痞二流子,还偏偏装作绅士,行动举止矫揉造作。
发在微博上的视频斩头去尾,全都是琚冗不伦不类地穿着只扣着最下面一粒扣子的西装,却站在台上言笑晏晏的模样。
这样看上去实打实的就是内里是痞子外头却还装作温润公子的样子,有人开骂,自然也会有人跟风,一时之间微博上骂声一片。
因为《尝梦》的大火才开始粉琚冗的粉丝中甚至有一部分开始脱粉,而琚冗出道多年慢慢积累起来的那些粉丝始终维护着琚冗,但他们越是为琚冗说话,黑子们就骂的越厉害,甚至有些人骂起了琚冗的粉丝,说他们都是脑残粉,肤浅无知又可怕,一天到晚只会盲目追星,琚冗就是放个屁他们也会说是香的。
章传远连夜将连回清、李长椿、许娟都叫到了办公室,他没叫琚冗,琚冗却跟着一起来了,同样跟来的还有看热闹的林正凡。
许娟一见到章传远就叫嚷起来:“章总,这种事情你查清楚了再叫我来好不好。现在都几点了,我要回去睡觉。”
她毕竟是有名气的化妆师,章传远好歹给她几分面子,还算客气地说:“你们三个都是跟着琚冗的,出了这样的事,是谁的责任,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这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琚冗的化妆和造型,衣服的扣子为什么会掉了一个,你应该去问管衣服的人。不要来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许娟环着胳膊,一副气急了的样子,她说完了就要走。
章传远厉声说:“我看谁敢走。”
许娟再骄纵也不敢真顶撞了章传远,她当即站住了脚,然后一转身直直逼到连回清脸上问:“你是不是死人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连站出来认个错也不会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疏忽,琚冗的形象就要被你毁了!你对得起琚冗吗?你还不快发个声明说明情况,你要看着琚冗被人骂死吗?”
连回清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琚冗就在她身边,琚冗一定会相信她,可是她真的怕极了,浑身都在哆嗦着,嘴唇都快要被她咬破了,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为自己辩解:“我……我给琚冗整理西装的衣领时,他衣服上的扣子都是整整齐齐扣好的。后来……后来是你把我推开了……”
“连回清,你帮帮忙好不好?你弄弄清楚好不好?”许娟一只手的手背连连地击打另着一只手的手心,愤怒地说着,“我在后台一直给琚冗补妆,我连琚冗的半片衣角都没挨着,是你给琚冗整理衣服,你手忙脚乱的自己没扣好扣子,现在出了事,你还想往我身上赖?我是推了你,我推的是你,又不是琚冗,他衣服上的扣子掉没掉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这些话刚撂出来,林正凡紧跟就说:“是啊,连小姐,你不要往许小姐身上赖。我当时也在后台,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没把琚冗的扣子扣好,让琚冗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彻底毁了。就照现在的情况闹下去,他以后就别想接好的剧本和代言了。”
琚冗上次动手打他,在章传远面前说的是因为他私自抬高片酬中饱私囊的事,但到底是为了什么打的他,他和琚冗都心知肚明。
他本就和琚冗有些心结,琚冗又为了一个小丫头冲到公司来打他,让他丢尽颜面,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当时章传远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把琚冗打人的事传出去。
章传远不会帮着任何人,他权衡的永远都是天远公司最终的利益。林正凡一直忍着这口气,现在逮着了机会,他不跳出来踩上两脚,岂不是让他白挨了琚冗一个窝心脚了。
他话说的痛心疾首,好像真为琚冗操碎了心似的,眼睛却洋洋得意地看着琚冗,用眼神向琚冗挑衅:“你不是要护她吗?我看你怎么在章传远面前护?”
完全没有看到章传远朝他招呼过来的巴掌,“啪”地一声响,一耳光甩到他脸上,他立刻一阵头晕目眩。
章传远暴跳如雷地说:“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你还不拦住琚冗?你还让他上台?你是他的经纪人,你就站在旁边看戏吗?我要你跟着他,你就这么跟着他?”
那凌厉的一巴掌打在林正凡肥肉横生的脸上,却着实将连回清吓得浑身发抖,有多少回,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殴打的她。
她的舌头抵着牙齿剧烈地哆嗦着,舌尖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又麻又痛,她胸腔里那一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也昏聩起来,许娟将她一把推开的时候,她的手碰到过琚冗的西装,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她碰的那一下将中间那粒扣子从扣眼里碰脱了。她既惧怕又愧疚地低下了头,再不敢说一句话。
林正凡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拉细拉长,在脸上成了三条线段,他就快要哭出来了,捂着挨打的那半边脸说:“当时来不及……来不及了……我离的远,琚冗已经上台了,余山水他们都在台上,我也不敢到台上去将琚冗拉下来啊……可我就是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就是她,就是她没扣好扣子……”
章传远转而将冷酷的目光射向连回清,琚冗不紧不慢地说:“凡哥,你老眼昏花,一定是看错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把扣子碰掉的。”
他挡在连回清身前,面对着章传远。
林正凡使劲地跺着脚,他圆滚滚的肚子跟着他气急跺脚的动作有幅度地上下跳动起来,他大声地说:“章总!你看看,他这个时候还护着别人。琚冗,你这么护着你的人,你把公司放在什么地方?公司花那么多钱包装你,培养你,把你捧红起来,现在毁掉的不是你的形象,是整个公司的利益!”
琚冗微微垂眼,嘴角抿出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天远公司为他花了多少钱,他又为天远公司挣了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本账。
林正凡自己都知道抬高片酬能私吞多少钱,亏得他还好意思张口闭口都是公司的利益。
他带着那一抹笑对林正凡说:“你都说是我的人了,我当然要护着。”
“琚冗!”
章传远严厉地喊了他一声,琚冗抿着唇,垂了垂眼睛,而后他抬眼看着章传远说:“章总,回清和长椿是跟着我的人,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都该由我处置。你是我的老板,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