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摸不定魔尊的意思,奉鸢坦白道:“您说了这么多,其实和我爱不爱都鸦没有任何关系。”
她笑了一下,“您就是需要我承诺,或者,我直说,您需要我自我了结,或者证明,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我。”
魔尊的视线从上而下,注视着她:“那你能给我哪一个?”
奉鸢:“这不成立。其一,若是有人想抓了我威胁他,我若打不过,便宁可死,其二,我是为自己而活,旁人如何,我绝不会轻视我自己的性命。”
“您也许觉得这冲突了,可若真有人穷途末路,想着杀了我能做什么,他救不了我,是他太弱,我救不了我自己,是我太弱,慷慨赴死,是对我的生命的尊重。”
魔尊笑出声,抬起眼,“你何须如此紧张?”
奉鸢回头,殿门口站着一人,长身玉立,一团白光涌现过来,只见得他的剑轻轻地滴落血滴。
都鸦的声音微哑:“父尊,我……”
魔尊轻轻截断他的话,脸上带上几分笑意,“这是你的道侣?我看,伶牙俐齿得很。”
喉结微动,都鸦舔了舔干燥的唇,“阿鸢,是我的姐姐。”
魔尊不置可否,转而道:“聿儿的身体呢?”
都鸦默了默,道:“大哥尚有一息。”
“但在殿门处,一息断灭。”
魔尊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来,穿过一道道直直的白光,身影落入黑暗。
他半跪下来,手摩挲着那具尸身,低低呼唤道:“聿儿……”
都鸦站在一旁,神色冷淡,不知在想什么。
她觉得头有些醉酒的后劲儿,但已清醒不少。
难道是香料的作用?
注视着眼前低伏在地上的魔尊,奉鸢心里一动。
行了一礼,她默然准备离开。
都鸦下颚微动,奉鸢错身而过。
一个眨眼,一把扇子掉落在地。
扇坠上垂着一个颜色漂亮的宝螺。
都鸦一眼看到,那是上次的七夕之前买的。
捡起扇子,他退后几步,心忽然如擂鼓般跳动。
行了叩拜大礼,都鸦把殿门缓缓关上,踏上云霄而去。
……
云层之上,璀璨的金光刷在了如棉花般的云朵边沿。
奉鸢坐在云上,双手抵在腰间后,眼眸望着面前瞬息万变的光芒。
“聿辛还会陪着他吗?”
“会。”
都鸦的衣袍还沾着血,鬓发吹动着飘了起来。
双腿一前一后地晃了一下,奉鸢跳起来,站直。
“你把事情做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一下跌入云层落下。
克制着手收回,都鸦拍拍衣袍,风吹衣角,猎猎而动,云行了不知到了何处,他闭上眼,两臂张开,身形一动向后跌落。
……
穿梭云间,奉鸢回到了云梦。
柴十三娘倒了一壶茶,递给她朱崇走之前留给她的东西。
是一罐梅子酒。
柴十三娘看她拆掉封口,“好香!我听说,上京的梅子酒为天下之最,他留了好酒给你,也算诚心了。”
奉鸢:“你不尝一口?”
柴十三娘:“他可是专门给你的,念着你见不到了,多珍贵呢。”
慢慢封上,奉鸢想着,见不到才好。
梅子酒之后,不要再有什么了。
也不该有什么。
“接下来去哪儿?”
笑瞥了她一眼,奉鸢想了想:“唔……西边的西边,有个象珠镇,且去就知道了。”[注]
……
两人且说且走,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天已向晚,两人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叫了几碟牛肉,一壶酒。
柴十三娘觉得没有下酒菜,又点了花生。
“说起来,我倒是忘了问你,你怎的愿意随我走?”
柴十三娘夹了一颗花生,“有什么不愿意的?”
奉鸢笑,“此地风俗倒是有趣。”
柴十三娘打了个哈欠:“好困……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说着压低了嗓子:“我瞧着,他们供着的,却是我们从没见过的神仙。”
说完,她拉起奉鸢:“今天走得太累了,我们睡觉去!”
奉鸢无奈地把没喝完的酒带上,拿着行李一起上了楼。
一夜酣眠。
吃过早饭,想起了什么,柴十三娘道:“阿鸢,你先去问问象珠镇的方位吧,看看他们知不知道。”
奉鸢这才想起来:“多谢十三娘了,我这一觉倒是谁忘了。”
在附近找了个讨东西的乞丐,递给他一点吃的喝的,奉鸢蹲下来询问象珠镇。
乞丐老的不成形了,浑身只剩下干皮,仅有脸上一双眼睛,精明发着亮光。
他眼睛一转,不急不忙地问了句:“丫头,你找象珠镇干什么?”
奉鸢如实答道:“听说此地曾有个姓孙的行者。”
乞丐大笑,“你说孙悟空?”
奉鸢惊喜地问道:“孙大圣真在象珠镇?”
乞丐笑眯眯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轻飘飘地道:“象珠镇千万年之前就不存在了,你要到哪儿去找象珠镇?”
悚然一惊,奉鸢站起身,看着乞丐,“你胡说什么!”
柴十三娘看事情不对,赶紧跑过来。
听了这话,只拦住奉鸢:“阿鸢,别生气,他说的也不一定对嘛!”
乞丐笑了一笑,换了个地界儿,开始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