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参天的古树,清澈见底的溪流边,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打破这份阒寂。
有很多问题,有很多念想,一一杂乱地浮现出来。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将这一刻的时间打断。
都鸦首先开口,好似这一刻他想了很久,嗓音有些干涩:“我要走了。”
“……嗯。”
奉鸢没有经验面对这样的场景,只好讷讷地挤出一个字音。
“呐——”
他的掌心赫然躺着一把骨灰色小笛子,“你若想找我,吹响它。”
接过笛子,解开腰间的缎带,带子绕在一起,不经意瞥见他目光落在别处,耳根通红,手上动作一急,越发绞在一起了,脊背生出薄薄一层汗,奉鸢指尖冒出一点灵火,正要割断,他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来试试?”
索性解得烦闷,奉鸢微微仰头,清透的眼神落在他面上,“好。”
都鸦的手指秀致沁凉如玉石,低头却距离得很有分寸,解开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等把小笛子系上,双腿跪着已然有些酸痛酥麻了,她不由向前抱住他。
一刹时,抬眸便是拎着两个大木桶的齐大壮和笑得和蔼的婆婆,两人一个呛红了脸差点儿没拿稳木桶,另一个笑意僵住,直直看着他们。
——奉鸢‘柔情蜜意’地把手腕垫在都鸦的颈间,都鸦整个身体都躺在奉鸢的身上,青丝散落,环住她的腰。
眼下的情景确实挺容易被糊弄的。
二人立即挣扎着起来,然而到底缠在一起,等他们收拾好,撞破的两人早就面不改色地越过他们走了。
奉鸢、都鸦:“……”
突发的事搅乱了离别时停滞般的气氛,奉鸢突然笑了起来。
都鸦和她对视一眼,也笑出声。
奉鸢抱膝坐在草地上,伸出手,张开五指,“我还真没想过——”
指缝间忽然散落升起璀璨缤纷的亮光,移开手掌,视野宽阔起来,“这是……”
闪亮的光倒映在都鸦眼中,衬得眸色近于玄褐:“过节便会燃起烟火。”
“什么节日?”
“乞巧。”
他补充道:“人间有个传说,在乞巧的时候,也就是每年的七月七日,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会在鹊桥相会。”
“鹊桥?”
奉鸢唇一颤,逸出低低的呢喃:“那真是美好的故事。”
……
都鸦走了,走的干干净净。
不知何时入了眠,奉鸢醒来时就在婆婆的床上,屋子里外都没有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
奉鸢走到婆婆的水缸前,里面干燥,没有一滴水。
一如以往地把所有事情都做了,将身体大半的灵力汇水灌入缸内,对着屋子,奉鸢静默拜了三拜,转身走到密林溪流边,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他曾经躺过的树上看了一会儿天,上路了。
没有那么多轻易得到的东西了,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恩惠,是时候她走自己的路了。
……
她决心先到镇上去,问了孙大圣在哪儿,顺着路去找他。
“小娘子,小娘子且住!”
“你在叫我?”
奉鸢背着行李,粗布麻衣,鸦鬓青丝绾了起来,留下小小一张素净的脸,乖乖巧巧柔柔软软的,看起来无害得很。
“还是个漂亮的美人?”来人眯着眼笑,发出啧啧声,转头不耐烦地喊道:“小兔崽子,这儿又没别的人,都给我下来,把这个……这位姑娘好好招待!”
奉鸢见他拿着弯刀,又说‘好好招待’,于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动作。
看小美人儿一点不害怕地看着自己,大汉心里又痒痒了,心里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咬,啐了一口口水,大摇大摆走过去,一把推开其他人,玩味地就要摸上去。
“且慢——”
奉鸢拿檀木扇挡住了他放肆的手,声音冷清又带着软甜:“你想让我陪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