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地的事情,不是只有成不成仙一件事的,”他叹了口气,“奉鸢,你到底还是来自天界。”
像是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的语气很快恢复正常,“所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悟,如何做一个人,如何成为一个人。”
“人间灵力稀薄,纵然你天资不凡,孜孜不倦,仍然没办法成仙。”
“你好好想想,回去休息吧。”
语罢,都鸦从袖中变出一把青绢伞递给她,声音很轻:“挡挡风。”
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道声谢,奉鸢撑开伞,稳稳地迈开步子。
伞面图案繁丽,只是夜色太深,看不清楚,等走到屋子门前准备收伞的时候,恍然才发现,青绢伞已然悄声无息地化泥散尽了。
奉鸢凝目仰面,吸了一口冷气,推门入睡了。
第二日起早,婆婆示意她不用喂鸡了,不解地站住,奉鸢随口问了句:“婆婆,那是做给客人的嘛?”
说到此,婆婆笑意渐起,“牙哥儿不是要来吃饭吗?我要炖一锅鸡,给他补补身子。”
奉鸢哼了一声,“他?他可不缺。”
婆婆笑意不减,“看他那身板儿,太瘦了,鸢丫头,”唠叨起奉鸢,婆婆话多了起来,“你最近吃的太补,我看上次蒸的馒头你就吃得和隔壁大壮一样多。”
奉鸢憋着气,也没反驳。
饭桌上都鸦笑得如沐春风,彬彬有礼,哄得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了,似乎昨晚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看两人那和睦样,奉鸢更不敢说话了,埋着头只顾着干饭。
婆婆:“你就是太瘦了。”
都鸦:“奉鸢才太瘦了,她理应多吃一点肉。”
婆婆斜眼一看奉鸢,“她有什么好吃肉的。”
奉鸢:“……”
好嘛,早上杀鸡的血还在呢,转头就把她一顿埋汰。
吃过饭了,婆婆走到奉鸢跟前,“今天下午也不用干事了,跟着牙哥儿到镇子上走走。”
反正已经被安排齐全了,奉鸢点头任凭二人安排。
到人间这么久,没有用过灵力驭风,奉鸢都快忘了自己曾经还是个神仙,怎料都鸦斜睨她一眼,一锤定音,笑得非常真诚:“我昨天和齐大哥说了,乘他的牛车,我们一起进城。”
于是,三人坐着晃晃荡荡的牛车缓慢行进在进城的路上。
行路刚开始还比较平坦,路也宽阔,中间的路变得狭窄,仅仅容得下一辆车的宽度,最开始离得很远的崇山峻岭,一眨眼就变成了石子儿滚落都听不到回音的崖壁。
奉鸢大着胆子探出头看,底下尽是一片寂静的深黑色。
正思索间,耳边响起很近的气音:“小鸢。”
叫她的人平心静气,一脸漫不经心,被叫的奉鸢却被吓了一吓,热气反复环绕在他唇舌之间和她后颈的位置,教人觉得莫名不安。
迅速转头,还没开口,就听噗通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都鸦倒在了车板上。
顿时气没处发,一手捞起他,正待看看他如何,便见他忽而睁开眼,勾起笑:“骗你的。”
下一瞬,又闭了眼,没了动静。
僵在原地,打也不是动也不是,奉鸢戳了戳他的心口,探了探脉,正要输一点灵力,车轮缓缓停下,齐大壮回头见事情不对,于是摸了摸都鸦的头,沉声道:“他发烧了。”
指尖止住灵力,奉鸢拧眉问道:“那要怎么办?”
齐大壮也很为难,犹豫道:“如果有一点水的话,可以淋湿了巾布敷在额头上,这是暂时的法子,等到了城里,找医馆大夫看诊。”
“好。齐大哥,你先赶路吧,我来照顾他。”
齐大壮回头看了一眼都鸦,点头。
灵力没什么效果,奉鸢凝聚了些水,把麻衣的袖口撕开一块布,淋湿了放在都鸦额头上,等温热了,便再换水,等换了七八次,热闹的人声窜进耳朵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眼瞧见了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汴州城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道。
更不同寻常的是,她感受到一种不同以往的气息。
和仙界的气息全然不同,无端地让人不安。
赶到医馆,正巧大夫在堂,老人家摸了一把白胡子,慢条斯理地把了脉,报出一串串药名:“麻黄,玄参,葛根,生石膏,山药,钩藤,薄荷,桔梗,射干,柴胡,生姜,大枣。”
堂外的师傅应了一声,便开始抓药称斤两。
大夫此时看向奉鸢,交代:“水煎两遍,分两次温服,切记。”
见她点头,大夫继续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谁交钱?”
奉鸢愣了一下,视线移到了还躺在车板上的都鸦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