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澜垂眸,看到她匍匐在地,纤瘦肩膀微微颤抖,一副怕极的模样。
原本还算平静的眸底涌出一股暴风雪般的戾气,卷在凉薄的嗓音里,“本尊就这般可怕?”
青冉将唇瓣咬得泛白。
她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此刻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不至于送命。
从小到大,她听闻过他太多杀戮无常的事迹。
“抬起头来。”他沉沉的嗓音往下压,带着一股不容忍拒绝的迫人气势。
青冉那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似是快要被压弯。
却因为他这句话,被迫缓缓地抬起来。
视线从他漆黑如墨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袍一角往上移。
越过他腰间系着的鲛珠月华玉带,有了色泽,却更矛盾地衬出他周身的冷色。
再往上,掠过他完美得如同刀刻斧凿般的下颌线,薄唇似削、鼻如悬胆,再对上了那一双乌黑的瞳仁,里头肆虐着的暴戾情绪,让青冉再也坚持不住。
她重新垂眸颔首,攥在裙角的指尖泛白,瑟瑟发抖不像话。
重澜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然告罄,眉心不耐地往下压了压,俯身,长指捏住她的脸颊。
青冉再次被迫与他四目相对,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漾出水气,眼尾已然悄悄泛红,脸颊的嫩肉在他指缝间如同水豆腐一般揉搓着。
偏偏她是个惜命的人,只能逆来顺受地故作温顺,任他摆布。
重澜眸底的戾气渐次散去,沉得有些哑的嗓音贴近她耳畔,“就在这里。”
青冉尚未反应过来他说的这四个字,就已然被他指尖溢出的灵力捆着翻过身,抵在书架上。
书归阁里的书架都是冥玉做的,质地极阴冷。
青冉正面贴着,背后却是他灼热的温度,恍惚间,仿佛陷入了冰火九重天似的煎熬难耐。
他仍同上一回那样,不知轻重,不懂章法。
混乱磅礴的灵力猛灌进来,也不在乎她是否受得住,伏在她身上冰冷无情的节奏始终如一,只当她是工具一般的灵炉,替他过滤梳理那些狂躁不安的灵力。
青冉疼得眸子里拢上一层雾濛濛的水气,却生生咬着唇,不敢作声。
……
暮光微照,已是黄昏。
他总算放过她,纯粹灵力从衣袍上蔓延开来,微微震荡,便又恢复了冷漠孤傲的魔尊模样。
仿佛最后那眸底欲望炽烈的他,从没存在过。
只是四周倒了一片的冥玉书架似乎在默默证明着发生过的一切。
青冉娇柔无力的身躯横陈在一地散落的古籍里,微微轻颤着。
软白脸颊上挂着半湿泪痕,凌乱青丝黏于其上,显得软弱又可怜。
重澜闲闲地睇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前,低沉的声线在湿灼未消的书归阁里散开。
“打扫干净。”
青冉作为灵炉的第二次侍寝,只得了这冷冰冰的四个字,还有体内一些残余未消的混乱灵力。
她瘫软在沁凉的地上,酸痛感在体内四处作祟。
只能蹙着眉梳拢着体内那些不听话的灵力。
不知是否存在错觉,她总觉得这些灵力比上次魔尊渡进来的,更为□□不堪。
这样的错觉,让她想起来北渊前父亲和她说的话——
“冉冉,有消息称魔尊受了重伤,所以才需要灵炉。若你此去,能探得一二分虚实,那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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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余的灿灿晚霞,一点点湮没在北渊暗下来的天色里。
四周静得可怕。
青冉总算撑手坐了起来,放眼望去,书归阁里灯火莹莹,照着满目狼藉。
她沉脸抿唇,将略显凌乱的长发重新束起,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纤细的手腕,开始收拾书归阁。
冥玉书架死沉,扶起挪动都要花费全身的力气。
古籍杂乱,破旧难辨,却都得一一整理比对,放回原来的位置。
不能使用灵力,青冉只能辛苦自己。
花了两天两夜的功夫,直到灯影斑驳重新照亮精雕玉砌的书归阁,她才揉着酸胀的眼睛离开。
他一时放纵,后果都得由她苦苦承担,且不得有任何不满妄言。
青冉叹着气,心情沉闷地顶着夜半簌簌风雪声,回到了白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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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坊内安静得有些出奇。
明明还未到熄灯的时辰,却鸦雀无声。
青冉蹑手蹑脚地回到屋内,用灵力荡涤洗沐,又换了一身干净的侍女衣裳,躺到榻上。
其余七人安静的呼吸声可闻,都没有睡着,却也没作声。
若换了平时,青冉一夜未归,她们定要碎嘴讥讽几句的。
青冉心中奇怪,却没力气多想。
她实在太累,刚闭上眼就沉睡过去。
天刚蒙蒙亮,外头细碎的声响吵醒了本就浅眠的青冉。
是压得很低的说话声,听不清在说什么,语气又急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