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柳金玉不辞而别了,韦大改憋了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她真想长出翅膀,马上飞回去向母亲和奶奶倾诉,只有她们才是她最忠诚的听众。可是,由于怀孕的缘故,她的身子越来越沉重,下身也开始出现了水肿,胎儿承受不住那样的旅途奔波,韦大改含着眼泪也只好作罢。
婆婆还未从儿子出走的打击伤痛中解脱出来,眼睛像拧不紧的阀门,动不动就会流出几滴泪来。短短的几天时间,婆婆老了很多,她显得更加唠叨,更加神经质。面对婆婆的唠叨,韦大改有些麻木,她的心早已飞回双子湖旁鲁湾村的娘家了!
又是一年的金秋十月,苞谷地里挂满了沉甸甸的棒穗,苞谷林组成了金色的海洋,微风出来,叶子轻拂发出清晰窸窣的声响,而那苞米粒成熟的清香也随之扑鼻而来。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鲁湾村有劳动能力的村民们全员出动,开始没日没夜的秋季抢收抢种工作,甚至学校也放了秋忙假,让孩子们回家帮父母干活。
天刚蒙蒙亮,韦家的女人们便忙开了。茂昌女人带着闺女二错、三改和儿子康康早早下了地,她与二错负责砍苞米杆,三改和康康力气小,则负责搬运苞谷杆和摘苞谷**。小脚奶奶被三寸金莲所束缚,干不了农活,便留在家中负责做饭和喂牲口。
没有了男人韦茂昌,没有娘家舅哥刘青山,这是韦家女人们独立生活后遇到的第一个农忙季节。婆媳俩都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惶恐,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没有了男人,女人就必须担负起家庭的责任。小脚奶奶常安慰儿媳道:“老理说得好,路再长,脚也能一步一步地将它走完;山看起来很高,人只要有信心,也照样能翻过山去。俺们妇道人家没有了男人,日子照样要过啊!苦日子真的走过去了,回过头来看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难,是俺们想得太复杂,把自己吓倒了!”
婆媳俩互相打气,日子居然也就一天一天地安然过去了。秋忙是对婆媳俩一次非常重要的一次大考,如果这样忙碌的季节也能平稳过渡,那后面的日子还有啥可怕?
媳妇带着孩子们下地去了,小脚奶奶也开始了紧张有序的家务劳作。她将骡子牵到食槽上,倒了些草料到槽中,让牲口自由采食,这才回锅屋做饭。
韦家和李子俊家还是搭伙用一套犁具,以前是韦家喂一头大老犍,子俊家喂一头骡子。现在则反了过来,子俊家有一头壮实的大老犍,而韦家养了一头骡子。自从大老犍被人牵走以后,韦家境况一年不如一年,就东拼西凑借了些钱,买了价钱便宜、力气活还不错的骡子。
小脚奶奶刚做好早饭,李子俊就过来牵骡子下地干活了。小脚奶奶问:“子俊啊,你家的麦子种得咋样了?”
李子俊正在解骡子的缰绳,笑着答道:“俺家还有北埂那二亩多地,今天差不多就能种完了!”
小脚奶奶显得心事重重,叹了口气道:“俺家的苞谷才砍了一半,啥时能收完,啥时能种上麦子啊?”
李子俊安慰道:“干娘,不要着急,今年秋冬气候偏暖,早种上麦子未必是件好事!在正式入冬前,麦苗长势太旺甚至孕穗拔节,那很危险,天气真正冷起来时,很容易被冻死!”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小脚奶奶没做评论,只是苦笑着道:“俺想早哩!可是家里没有个主事的男人,想早也早不起来!俺要去求爹爹告奶奶去请人家帮忙耕种,人家首先要把自家的事干完,那才能过去帮俺!”
李子俊道:“干娘,不要愁,俺把俺家北埂的那二亩地种完,就来帮你们!”
小脚奶奶脸露喜色,片刻后又担忧道:“你答应得这样干脆,可你媳妇同意吗?”
李子俊挠了挠头刚要说话,却见河西岸自己的媳妇端猪食出来喂猪,她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站在岸边对小脚奶奶笑着大声道:“干娘,你又在背地里说俺的坏话了,俺咋会反对呢?俺男人帮你们家是理所应当的,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看着李子俊牵着骡子远去的背影,小脚奶奶心里暖暖的,心里念道:“子俊两口子都是好孩子,有时说话不饶人,心眼都还不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