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场上,老村长鲁维山第一次使用上了电喇叭为村民们开会,因此格外兴奋卖力。然而人群中的韦茂昌却坐不住了,老村长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他这个计生钉子户的指责甚至威胁,他顿感血往上涌,于是就冲过去一把夺下了话筒。人群中发出长长的嘘声,甚至有的小年轻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小脚奶奶气哼哼地走过来,啪地一声就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你这个莽撞的东西,不知道深浅!连村长你都敢得罪,以后日子不想过了?”
茂昌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辩解道:“那个老东西就该修理,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得罪他也罢,不得罪他也罢,他都不会放过俺们家了!”
“你啊你,这是上面的政策,他咋能不执行?……”小脚奶奶气的直跺脚,她不再理会儿子,挪着碎步走开了。
放映师傅还没有把机器修好,大家都很扫兴,有些人搬起板凳就要离开。不料话筒里传来一位年轻小伙子兴奋的声音:“大家好!俺叫鲁二毛,曾经在县柳琴戏团学过几天戏,现在俺就唱一段,在放映机修好之前给大家解解闷!”
喇叭里便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声音洪亮,有板有眼。人群中有人称赞道:“想不到这个小矮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有人在旁边附和道:“是啊,当年他爹从兄弟俩身上看不到希望离家出走,留下了可怜的孤儿寡母一家人。那几年,他们娘仨人整日破衣烂衫、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得多辛苦,不过也都挺过来了!现在大毛、二毛除了个头矮外,倒也有些出息了!”
再来说说村长鲁维山,在乡邻面前出了丑,他满脸羞怒地离开放映场,在回家的路上他边走边骂道:“这个熊东西,就是欠收拾,看来以前俺对他太客气了!”
鲁村长来到自家大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后屋屋还有灯光,又不禁骂起自己的婆娘来。鲁老汉有两女一儿,现在两个闺女已经出门嫁了人,现在家中就老夫妻俩带着宝贝儿子守根一起过。儿子守根是位坐不住的主,今天外面这么热闹他不可能留在家里,一定是俺那个婆娘一心只想着看电影忘记了关灯锁门,农村电价不便宜,灯开了这么长时间,要浪费多少钱啊!
鲁村长径直走进院子,推开后屋的门,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儿子守根与一位红衣女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女子身材苗条,比守根整整地高出半头来。
守根和那女子也大惊失色,慌忙相互松开,站了起来。那女子低着头站在守根的身后,却见她唇红齿白,身材高挑,显得又矮又胖的守根与她很不般配。老村长鲁维山仔细端详了那女子一会,又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正是外来户潘家的大女子潘琴!
老村长凶狠地瞅着潘琴,骂道:“你这闺女家不学好,才十几岁就咋不知道一点羞耻,来勾引俺家守根!你们潘家是大城市里来的人,咋会一辈子呆在这穷乡僻壤,迟早要回去的,到时候不把俺家守根祸害了?”
守根却止住父亲,道:“爸,你说啥呢?俺和潘琴是真心相爱的,她说会守着俺一辈子的!”
“熊孩子,看你整天油腔滑调的,像是见过不少世面似的,咋能相信她的话呢?”鲁村长骂自己儿子道,“即便她愿意,她爸也不会同意的,她家是高高在上的天鹅,俺们是土生土长的癞蛤蟆,你想去吃那天鹅肉,小心把自己摔个半死!”
听到这粗鲁的话语,潘琴的脸顿时羞得通红,眼泪也要下来,道:“鲁伯伯,你咋这样说人呢?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大活人,守根哥对我好,我也离不开他!即便我家人全部回城了,我也要留在这里守着守根哥!”
“你这孩子,俺家守根哪点好呢?”鲁维山口气缓和了些,但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亲事注定成不了,只会浪费儿子宝贵的光阴和精力,于是狠了狠心,下逐客令道,“你和俺家守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俺们高攀不起!你是现在自己回家,还是俺让你爸过来把你领回去?”
站在一旁的守根急了,他的脸色呈现出过去少有的严肃,道:“俺爸,你以前催俺不要瞎混,早点结婚成家。现在俺把媳妇领回来了,你咋又不同意了呢?”
“住嘴!”鲁维山脸色铁青,将儿子训斥到一旁,然后毫不留情地向潘琴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潘琴终于哭出了声,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鲁维山的面前,道:“鲁伯伯,我已经怀上了守根哥的娃,我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你就成全我俩吧!”
鲁维山没有想到儿子和潘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忙扶起潘琴道:“年轻人做事咋这样欠考量,你俩在一起是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俺是很乐意去接纳你这个儿媳妇,可是你过不了爸妈那道关啊!”
潘琴听罢转悲为喜,她抹了抹眼泪道:“只要你们同意就行!我爸妈那边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已下定了决心,即便死了也要和守根哥在一起!”
鲁维山呸呸二声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你回去吧,和你父母好好商量一下这事!”
潘琴上前又拥抱了守根一下,对他道:“守根哥,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地等着我!”见守根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
送走潘琴后,老村长鲁维山叹了一口气对儿子道:“俺是催你早点娶媳妇,你找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就好,也没让你去招惹那潘家女子啊!”
说到鲁守根和潘琴,两人无论家庭背景还是个人条件都相差很大,没有人会将他俩联系到一起。鲁守根是老村长唯一的宝贝儿子,生得又矮又胖,因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就养成游手好闲的毛病,除了有一张会插科打诨的好嘴外,一无是处。而潘琴则是位温柔懂事的女孩,她个子高挑,五官秀气,堪称鲁湾村的一枝花。潘氏夫妇潜意识中一直把自己当成城里人,不愿意子女与本地农民有过多接触,他们还指望着潘琴回城后找一个吃粮票的女婿呢。
潘琴不爱交际,说话时带一点好听的蛮腔。在学校里,经常有调皮的同学喜欢学她说话的语调,还伴上个鬼脸,经常会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潘琴认为他们在嘲笑自己,因此她更不爱说话了。她没有好朋友,经常独来独往,在人群当中,她像一只孤独的丹顶鹤。而在同学们的眼里,她美丽孤傲高不可攀,虽处于花季妙龄,却少有男生敢去接近追求她。
鲁村长的公子鲁守根在学校里完全是个小混混,上学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初中毕业证。有一次,一位女老师提问题,他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老师一气之下骂他狗屁不通,他却故意左右环顾道:“狗呢,狗在哪里?”惹得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