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雷声滚动,似在昭**严。村子四周抵抗黑雾的白色魂气陆续隐匿,或沉降于地面,或融化于荒草荆棘间。
只有那挑担的李科残魂依旧悬浮于不远处的房脊处,静静地注视柳树下的动静,身形飘渺模糊,双眼却熠熠生辉。
狐妖向天大呼:“悲哉!我男人被分成肉块煮熟,我也凄惨,即刻就被天雷劈焦。相伴数百年,一个开水煮,一个雷电烤,宿命啊,老天爷啊,我们潜心修炼,艰难五百年,依旧是你的两盘菜肴!”
雷声越来越近,电闪如毒蛇的长舌,丝丝作响,时吞时吐。乌云越压越低,宛若高山倾斜,即将碾碎敢于抗争的力量。
“红花”盯着鸦儿,咬牙切齿,愈加焦急,小声急切说道:“乌鸦,帮我一次,天雷降临,狐妖即将碎身,我要取它的内丹!”
高鸦儿摇摇头,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守护狐妖不退。
“红花”气愤跺脚,嘶喊道:“傻乌鸦,好不晓情理。对不住了,以后我再你论长短对错!”双臂挥舞,指甲已经半尺多长,犹如十支短刀,刺向高鸦儿。
高鸦儿惊慌躲避,“红花”指尖从他头顶扫过,并没有伤害鸦儿的意思。趁高鸦儿身形晃动,“红花”飞起一脚,蹬在高鸦儿腰上,凶猛凌厉,高鸦儿滚出一丈多远,剧痛难忍,瘫倒在地。
女狐妖冲高鸦儿喊道:“孩子,以后可别中意这凶悍妖精,短小丑陋,浅薄贪婪,手段毒辣。你又打不过她,和她过日子,会被她欺负得一辈子翻不了身!”
“红花”恨急,怒目圆瞪,扑近狐妖,喊道:“少挑拨我们,放聪明点,把东西交出来,你总归留不住……被雷电化为灰烬,不如送我,好歹感念你的恩情!”
狐妖把头扭向一旁,不理她。
“红花”举起左手,指尖闪烁寒光,说道:“既然不吐出来,别怪我破腹取丹……”
鸦儿蹒跚站起,喊道:“尺女,你疯了……作了杀孽,是要遭天谴的。”
“红花”骂道:“乌鸦,你这没心肺的软蛋,不肯帮忙,就少管这事,日后天谴,刀劈火烧,我一身承担!”尖锐指甲探向狐妖的腹部。狐妖手脚酥麻,难以动弹,怒视“红花”,眼角崩裂,血泪留下,却无可奈何。指尖刺破狐妖的衣裳,鲜血殷出。
鸦儿咬紧牙关,拼劲全身力气,却无法站起阻止这一切。
土坡狐群奔跑而下,向这边冲来。“轰隆”几声巨雷,狐群惊恐,返身退回土坡,颤栗不停,看样子,对天雷极为惧怕。
“红花”得意,状若癫狂:“天助我也,有了宝丹,身体增高,没人再叫我尺女……乌鸦,往后我陪你南行,就不用附身别人了,我做这一切,都为了你!”
狐妖冲天高叫:“老天爷啊,快释雷劫,把我化成灰吧……”
狐妖腹部即将洞开,命将不保!“呜呼”风响,一物飞向“红花”,“红花”慌忙躲开,闪到旁边,惊出冷汗,瞪目一瞧,却是一根黑木扁担。鸦儿看见,一人形白气飘在“红花”头顶,双手各提一个包裹,乃李家一族的先祖亡灵,李科!
“红花”抬头叫骂:“你这死鬼,好赖不分,我帮你的后人清除妖孽,你却害我。恩将仇报,看我不打散你……”
李科魂气啾啾鸣说,音语模糊可辨:“鼠仙,我这是报恩救你。五百年的狐丹灵力强烈,你修为尚浅,无法驾驭。一旦吞服,内外鼓荡,经脉尽断。非但不能提升功力,反而祸害自己性命。”
“红花”骂道:“死老鬼,狐妖不死,你的后人早晚会受其荼毒!”
李科魂气冲“红花”拱手说道:“鼠仙,多谢您相帮救赎我李家店满村愚孙佞妇。可若杀了这狐狸,再无回旋余地。她的同党定会报复,我们李家一族再无生机!”
顿了顿,李科面向狐妖,说道:“老邻居,那孩子说得对,你修炼五百年,心中已存善念,并没有真心想对我的子孙赶尽杀绝!”语音含糊,宛若风声。
狐妖暂时脱离死劫,看着李科,喃喃说道:“惭愧……事到如今,羞见故人……”
当年,李科迁居此地时,四周寥寂,渺无人烟,心中寂寞。开垦农田时,一青一白两条小狐狸在草丛中逡巡跳跃,滚爬嘻戏,捕鼠捉蛙,并不畏惧李科。李科乐得有伴,歇息时,便坐在地上看这两只狐狸耍闹。傍晚荷锄回家,省下一点干粮留田间地头,第二天再去看,干粮已经吃光,残渣不剩。两只狐狸在远处鸣叫,好似感谢。
李科几经辛苦,建起一座小草屋。夏天雨多,一遇雷鸣,那两只狐狸便到屋檐下躲避,李科看出,它们特别怕打雷。见它们浑身湿透,又冷又怕,浑身抖动,煞是可怜。李科打开屋门,放它们进入……
李科娶妻生子后,那两只狐狸不再进屋,只在田野间奔波捕食。夏天一晚,月朗星稀,草屋酷热难耐,李科独自去水塘边乘凉。不经意间,发现那两只狐狸蹲坐在不远处的小土坡上,仰着头,冲天呼吸长喘。李科明白,这两只狐狸有慧根,已经修炼。
当初这两只小狐正是狐妖夫妇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