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驴头的土屋,把铁虎搀扶到炕上,铁虎半睡半醒,**不止,老驴头愁眉不展。
铁虎双亲去世早,叔侄两人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因为家贫,铁虎没有娶亲,独自住在父母留下的老宅中,和老驴头家只隔两个胡同。
高鸦儿说道:“爷爷,咱们该给这大哥请个郎中,要不尽快扶正断折处,他的胳膊就废了!”
老驴头惨淡,说道:“请法师需要钱,给我这侄子疗治也需要钱,家里就几个铜板,看来必须卖驴闺女了!”
高鸦儿犹豫,说道:“爷爷,我略微会点行针之术,要不,我试试,有没有疗效,不敢打保票!”
老驴头惊喜,说道:“孩子,你尽管试,庄户人家命硬,不用拘谨!”病急乱投医,他倒没对高鸦儿抱多大希望,已经想定明日一早就去恩平县城寻郎中来看。
高鸦儿爬上炕去,把油灯拨亮,扶正铁虎的身子,脱去他的上衣,捺正断裂的左臂,铁虎整个左臂已经肿胀发黑。高鸦儿从背箱内取出银针,先用一枚七寸长针深刺入铁虎手背之上的合谷穴,另一枚刺在肩部血海穴,阻隔经脉,镇住疼痛。再抽出三棱锋针,针头尖利,刺入黑肿处,轻轻一挑,淤血泄出,乌黑浓稠。又取出细弱牛毛的毫针,刺入肩膀附近的肩髃、肩髎、天宗、臂臑、手三里等穴,舒筋活络,刺激骨质生发。
铁虎喘息几声,沉沉睡去。老驴头蹲坐炕上小心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满是敬服。这老人在集市上也见过游脚郎中给病人下针止痛,却远远没有这孩子手法娴熟。
肿淤消去,但断骨愈合还需时日。高鸦儿思索一会,从背箱中取出一小包,徐徐打开,正是那四神针。四针彩光流利,草屋生辉。
老驴头震撼咂舌,已经认定眼前这少年绝非等闲之辈。
高鸦儿抽取出碧竹针,刺在铁虎左臂的曲池穴,慢慢拧转数次。
碧竹针刺在肉中,翠光萦绕,屋中弥漫起青草气味,暖香融融,活活泼泼,沁人心脾。铁虎左臂肌肉一阵起伏,伴随轻微的噼啪声,丝丝白气飘逸而出,断折处的黑肿色完全消去,肤色红润。一个时辰后,高鸦儿取下碧竹针,铁虎眉目舒展,脸上再无丝毫苦痛之色,睡得更香了,嘴角流出涎水。
据《天枢九针》记载,曲池穴通脾,能激发人体阳热生发之气,有利于裂骨愈合。如今,在碧竹针的刺激下,效能更佳。
高鸦儿从铁虎身上拔下剩余的银针,放置规整,包好珍藏。到院中找出一根木棒,把铁虎的左臂固定住。老驴头见铁虎伤情稳定,也放下心来,对鸦儿也更加恭敬。
老驴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鸦儿的身世渊源。
鸦儿说道:“我姥爷曾经在津门县经营药铺,也给人下针治病!”
老驴头眼睛瞪圆,说道:“莫不是冯家……”
鸦儿点头:“我姥爷就是冯鹏举!”
老驴头拍腿大叫:“怪不得你下针的手艺这样利落,赛过老郎中,敢情是冯家祖传的手艺……你姥爷出祸前,咱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冯家的针灸术。年轻人不晓得这事,老一辈人忘不了!”
高鸦儿又向老驴头询问狐妖的由来。老驴头坐在炕沿上,燃了一袋烟,说道:“孩子,这事还得从年前的大旱灾说起。那时节,太惨了,家家断粮,路边躺死尸,饿死人无数,我们李家店周边甚至有几个村子整村饿亡,绝了香火……”
高鸦儿说道:“对,我和舅舅也差点饿死,把天齐庙正殿的大门也卖了!”
老驴头嘴角露出笑意,说道:“孩子,我李家店六十户人家,将近三百口人,都挺过来了,没饿死一人,反而添了几个幼儿!”
高鸦儿惊奇:“是不是提前存了粮食?”
老驴头摇头,说道:“粮食都不多,我们李家店凭的是人心齐,还有东头那口烂泥塘子,还有鸡……”
高鸦儿纳闷:“烂泥塘子……鸡……”
老驴头磕磕烟锅里的灰,重新装上碎烟末,敲打火镰子引燃火绒,点上烟,惬意地抽了一口,细细讲述李家店如何度灾,以及如何招来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