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站在东厢房门口,静静看着舅甥二人,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鸦儿把剩下的两双鞋悄悄塞进正殿里的背箱内,而后坐在天齐大帝神像下面发了一会呆。
晚上,鸦儿在西厢房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东厢房隐约传来话语声。鸦儿披上衣服,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躲到东厢房窗底下偷听。
冯音鹤在说话:“鸦儿年纪小,南去路远,世道又乱,我不放心,我得陪他去,路上好歹是个照应!”
又听得郑氏说道:“音鹤,我也心疼鸦儿,可是你一走,我和大碗怎么办呐?”
“你和大碗先到你娘家住几年,咱还剩七十块银元,我带三十块路上用,剩下四十块留给你娘俩,也能够你娘俩用度几年……”冯音鹤说道。
“你教书的差事怎么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争不来的!”郑氏说话。
冯音鹤叹气:“只好放弃了,差事再好也没我外甥的性命重要!”
屋内传出郑氏幽幽的哭泣声,冯音鹤也唉声叹气。
高鸦儿轻轻走回西厢房,眼中满是泪水,看着黑暗中的判官铁像,心中暗念:“再也不能连累舅舅了,让他享受几年清福吧,我自己的路自己走,是福是祸,一身承担!”
大年三十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饺子,俱是心事重重。
午夜时分,高鸦儿悄悄带着烧纸和锡箔元宝走到沙河里的一片空地。跪在地上,先烧了一叠纸和几串元宝,送给阴间的冯家和高家先祖。又烧了一份,送给混日六鬼。
最后,还剩几张纸和两个元宝,高鸦儿也点燃,这是他烧给自己的!前路茫茫,生死难卜,提前给自己预备一点阴间的钱。
夜风吹来,灰烬半明半灭,火星飞天旋转,想起要离开相依为命的舅舅,又想起渺无音讯的父母,高鸦儿酸楚难忍,放声痛哭。
一据搂身影走来,满脸褶皱,独眼闪闪发光。高鸦儿看去,原是黄鼠变化的黄发老太太,手中还挑着一个白纸灯笼。
黄发老太走近高鸦儿,盘腿坐下来,灯笼放到旁边。
高鸦儿擦擦眼泪,说道:“奶奶,是您啊!”
黄发老太太点点头,说道:“孩子,别难受,苦尽才能甘来,你一家人早晚会团圆!”
高鸦儿低头说道:“希望这样!过几天我就南去,寻找父母!”
黄发老太太说道:“你独身上路,注定艰辛,这样吧,我送你一个伴,路上可以免去孤单之苦,也或可以帮衬于你!”左手攥拳伸向高鸦儿。
高鸦儿疑惑,黄发老太太的左手猛地张开,一只小黄鼠赫然出现在掌心。
小黄鼠鸭蛋大小,通身金灿灿的长毛,四只小爪却是白色,细长的尾巴左右扫动,一双黑漆漆的圆眼正盯着高鸦儿。
高鸦儿见黄鼠可爱,心中喜欢,连忙从黄发老太太手中接过,捧在手中,视若珍宝。小黄鼠柔软的细毛撩在掌心,痒痒的。
黄发老太太说道:“孩子,这小鼠乃是我的重孙女,修炼也有些年头,极其伶俐,就是娇养惯了,性情有几分乖张,以后,你多多包涵于她!”
高鸦儿连连道谢,黄发老太太摸摸高鸦儿手中的小黄鼠,说道:“孩子,一路上你可别乱发脾气欺负人,少招惹事端,外面可不比家里!”
高鸦儿忙说道:“奶奶,放心吧,我一定宽厚待人,和气做事……”
黄发老太太摇头,指着小黄鼠:“我没说你,我说的是她!”
高鸦儿一愣:“它……它这样小的东西,怎么会欺负人……”
黄发老太太大笑:“以后,你就知道了!”起身就走。
高鸦儿手中的小黄鼠吱吱尖叫,黄发老太太回头说道:“小崽崽,照顾好恩公,恩公若出事,我饶不了你!”
那只小黄鼠方才止住叫声,伏在高鸦儿手中不再动弹。
回到天齐庙,高鸦儿把黄鼠放到天齐大帝神像后面的背箱里。兴冲冲地寻出点棉絮,给它做了一个舒适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