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三凑近刘克辉耳边,说道:“局长大人,那口你烫过澡大锅就在院内,要不你再洗洗?”
刘克辉哆嗦,脸色发白,心想:“完了,别死要面子了,再要硬挺,兵痞们一发狠,咱就得又入锅,真成了他娘的‘回锅肉’!”
他气呼呼地从花鸡婆手中夺过酒壶,说道:“今儿,我就让你们瞧瞧,我这警察局长是怎么伺候人的,学着点!”举起酒壶,把席上的酒杯一一斟满。
郑氏族长惊骇,心想,还是郑家的老姑爷面子大,警察局长到这都得低三下四,以后决不能慢怠。若换做俞世伦,绝不敢如此使唤局长,反而得低三下四地伺候。
半个时辰后,天齐庙中的人大多酒醉,心意畅快,摇摇摆摆走出帐篷,应和着奢香楼姑娘的节拍唱起当地俚歌。
“正月调情正月正,二妹子俊俏又年轻……”
“二月调情龙抬头,二妹子站在大门口……”
“三月调情桃花开,二妹子走到大门外……”
“四月调情麦子黄,二妹子换了花衣裳……”
“五月调情是端阳,二妹子扭腰更漂亮……”
“六月调情是暑天,二妹子和我肩并肩……”
“七月调情风儿凉,二妹子夜里念着郎……”
“八月调情是中秋,二妹子和我头靠头……”
“九月调情是重阳,二妹子让我钻闺房……”
“十月调情柳叶黄,二妹子铺好红绸床……”
“十一月调情雪上霜,二妹子腰粗脸发黄……”
“哎呀呀,怎么办?怎么办?”奢香楼的姑娘跺脚喊!
生米煮成大熟饭!老丈人干瞪眼,干瞪眼!”士兵们拍手高叫。
“十二月调情一整年,饺子包好一家大团圆!大团圆!”众人一起狂呼!
士兵越唱越兴奋,脱下棉袄,扎在腰里,脸上抹满白面,扮成丑角,还有的往脸上搓了一把黑灰,装成憨傻小子,围着篝火,扭起秧歌……郑氏族人也眼热,不断加入秧歌队,欢腾一片。
(此处自古盛行秧歌,一到农闲,人们扮成各种逗笑形象,聚在一起,边走边舞,庆祝丰收。)
一阵唢呐声响起,尖厉阴森,宛如夜猫子啼笑。人们毛骨悚然,顿时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却判断不出这声响自哪里发出。一会觉得这唢呐声自夜空传来,一会又觉得是从地下发出。
正在恐惧,黑暗中,一行身影悄然出现,慢慢走进天齐庙。灯火中,这些“人”皆穿青衣,身形飘忽,为首的一人捧着唢呐鼓着腮帮子摇头晃脑猛吹,后面五人抬着两口大红木箱。
人们惊惧,慢慢躲到一旁。牛头马面却认得他们,皆是阴司差役,赶紧相迎。
吹唢呐的青衣人走向冯音鹤,鞠了一躬,小声说道:“先生……喜……喜日,冯家奶奶……奶奶事务繁忙,无法抽身……身,只好让我们代送贺礼。”说话间,这青衣人口唇下斜,竟是歪嘴。
冯音鹤心里凄苦,奶奶在阴间依旧惦记自己。青衣人把木箱抬进东厢房,高鸦儿打开,里面是崭新的棉被。
歪嘴青衣人说道:“这些棉被都是用阳……阳间的布匹和棉絮做成,冯家奶奶啊,忙完公事,也不歇……歇息,一针一线缝制这些被褥,极为辛苦,连眼睛都熬红……红了!”
冯音鹤双眼酸麻,几乎坠泪,强忍住,招呼郑氏和高鸦儿在东厢房摆了一桌酒肉,款待地府来客。
青衣人们高兴,围坐在一起,大块啃肉,几杯酒下肚,脸红话多,兴致高涨。
歪嘴青衣人说道:“兄弟们,冯家奶奶让咱们来送被褥,这是看得起咱兄弟们,谁叫咱们兄弟们伶俐懂事呐!不过,你们看,方才挺乐呵,咱们一来,人家都怕,畏手缩脚,不敢放胆子歌舞,冷场了!冯家奶奶要是知道了,非得埋怨咱们,咱们也吃了冯先生的酒肉,也得给冯先生撑撑场面,热闹热闹,活跃气氛!”
其他人赞同,一斜眼青衣人说道:“怎么热闹,唱歌吧,就你了,虽然说话磕巴,但会吹唢呐,歌也唱得顺耳,到院子里来上一嗓子,让他们阳间人也听听我们地府的妙音!”
歪嘴青衣人拱拱手:“那我就在阳……阳间献献丑!”把牛头喊了过来,说明了想法。牛头连忙跑到外面,对大家说新来的客人想唱曲助兴。
士兵们和郑氏族人纷纷询问青衣人的底细。冯音鹤解释说是山中修仙的隐士,和冯家祖先交好,前来贺喜。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疑虑重重,半信半疑。
歪嘴青衣人整整衣冠,大步走出厢房,站在木墩子上,冲大家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初来乍……到……到,献歌助兴,给大家唱一曲新谣《伤风破》,希望大家莫要嫌弃……弃!”
人们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