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不是没有察觉，沈衍在使一些计谋。因为王之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不仅啰嗦得有些婆婆妈妈，连一贯告状时的气急败坏都换成了小心翼翼地试探。

但她依旧中计了，甚至为此很难得地体会了一把怒发冲冠的感受。

她一把扯过沈衍的手，想用蛮力把他拖出去──但实际上也没这必要，因为某人意识到她真的生气的瞬间已经放弃了抵抗，柔软得像一只小绵羊。

但很遗憾姜予的霸总强制执行计划没有成功。办公室门被一个气急败坏的沈知荣打开，王之林恼怒的声音随之而来。

但沈知荣是谁，他可是如今沈氏掌舵人的父亲，连沈衍面对他都要退让三分──他自认为的──他怎么会把一个小小的助理放在心上。

沈知荣在大房手里唯唯诺诺十几年，沈衍一朝得势，他以为自己会鸡犬升天，但他这个愚蠢的儿子却依旧保持了他这个毫无实权的职位，被许多人看了笑话。

他自然找沈衍打了许多次亲情牌，但很显然他单方面的亲情毫无用处。他虽然一直很后悔之前没有对沈衍多亲近些，但他最近发现了，对王莺和沈衍这两个他法律上最亲近的人来说，他依旧是他人眼中那个懦弱无能的沈家大房，每次他们若有似无的鄙夷的目光总能让他怒从心起。

算了，无用便无用罢，但他现在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在沈氏得一个主管的职位而已，他们凭什么都不同意。

“阿衍，知恒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要听你妈乱说，他能力很强，你给他一个主管，他肯定会做出成绩的，我跟你保证。”

沈知恒是他在外面生的儿子，今年刚大学毕业，和他就差了四岁。在他和王莺都把他丢在家里不管的时候，他却是沈知恒眼中最好的父亲。

沈衍感觉他的手腕就快被握断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望着姜予的后脑勺，并没有把沈知荣的话放心上，但却因为姜予越来越重的力量感到一阵隐秘的喜悦。

姜予站在沈衍面前，挡住了他大半个身躯，她表情严肃地看着沈知荣，让沈知荣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沈知荣自然是认识姜予的，他有些意外姜予和上次见面时完全不符的强势，但他并不在乎。甚至为姜予横亘在他们父子间觉得多余。

“姜……”他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但想了想由于姜予而失去的刘氏支持，他冷了脸，选择了最陌生冷漠的那种，“姜小姐，我和阿衍在说话，你先出去吧。”

他朝她指明了门口的方向，很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姜予轻笑一声，回身揽住沈衍的胳膊，原封不动地把这股子不屑还给他：“不好意思沈先生，我和阿衍正要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说罢，她踮脚在沈衍的脖颈处蹭了蹭，全是亲昵。

沈衍──哦不，被众人争夺的阿衍心里想的则是希望他那不成器的老爸战斗力再强一些，最好能让姜予再把自己抱的紧一些，他现在都能感受到胳膊出异常柔软的触感，让人有些心猿意马──嗯，打住打住，他恰到好处地掩嘴咳嗽了几声，并有技巧地将一部分的体重分给了姜予，让她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的虚弱。

果然姜予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知荣自然是看不出沈衍今天身体有异的，他还以为这两人又在自己面前上演亲密的戏码。

“阿衍，我不想跟你吵架，”沈知荣一步不退，“你们什么时候都能休息，但知恒是个好孩子，一个主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职位，我相信你应该没有这么小气，容不得人。这件事今天不解决，我是不会走的。”

沈衍垂眸听他说完，哀怨地回了一句：“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是沈知荣第一次看到沈衍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受伤失落的情态，不得不说，这狠狠地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

“阿衍，你是爸爸最好的孩子，所以，听爸爸的话吧，爸爸怎么会害你呢。到时候你和知恒两个兄弟一起，两个人也能互相照应……”

沈知荣喋喋不休，以为今天只要哄好了沈衍，沈知恒的职位唾手可得。

但姜予却不想听他说什么了，她直直地看着沈衍，见沈衍摸摸她的头，虚弱地笑了笑，觉得好像有人在拧毛巾似的拧她的心。

这不该是沈衍该说的话。

但他今天生病了，他在发高烧，而沈知荣反复说的那个亲弟弟，得到了他那懦弱父亲的所有的爱和谋算。

沈知荣讨好地看着沈衍，明明那么近，却没有发现他的脸色白的不寻常，他眼里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像混沌初开，没有一丝清明。

小时姜予爱去沈衍家玩，但无论是约好的还是她的临时起意，他的家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就连姜璐瑶都会回家的中秋节，他的家里也是空无一人。

姜予失去了父亲。她想，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世，她应该会成为一个特别幸福的小孩子，她会和爸爸一起闹着哭着长大。而姜璐瑶虽对她不管不顾，但至少两人在一起时，还会吵架，甚至有时会为了她去爷爷奶奶家吃醋，把她关在家里。

但沈衍父母俱在，不仅没有受到关注，甚至由于父母之间的恶劣关系，而导致父母看他，都带着隐隐约约的厌恶，好似他就不该出生。

姜予打断了沈知荣：“沈先生，阿衍发烧了，我要到他回家休息。”

沈知荣一愣：“发烧？阿衍，你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