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时沈衍的举动已经越了界。但姜予始终没有把这种感情认为是爱情，不仅得益于她有些迟钝的粗神经，和早年的一件事也有莫大的关联。

初一那年夏天。姜予和沈衍家隔着两条马路。

她戴了个鸭舌帽，冒着锅盖大的太阳，在路边买了一根冰棍，来到沈衍家门口的时候，真好把冰棍吃完毁尸灭迹。──这样，她就能在沈衍家再蹭一根吃。沈衍家的冰箱里装满了沈衍不爱吃但姜予特别爱吃的各式各样的冷饮。

叮咚，门开。

沈衍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白色短裤，俊秀中带着一丝可爱，可爱中又带着一丝清朗。顺便一提，那粉红色的T恤是姜予在他们逛街时给他挑的，说是显得沈衍特别帅气。

那时姜予还没染头，一头乌黑的短发，配上如黑夜般的眼眸，一张小嘴红润饱满，只要不开口，就能做实大美人的称号。

“外面热死了，别站在门口堵着我。”姜予挤过沈衍，站在空调底下，呼呼吹凉风，把脸颊上晒出来的红晕给吹散了。

那并不是姜予第一次到沈衍家，从她进门后的熟门熟路就可以窥知一二。但那是姜予第一次见到沈衍的母亲。那个和姜璐瑶截然不同，浑身透着一股知性优雅的女性。

若说姜璐瑶的美宛若夏日芙蓉里浸润出的一滴水，那王莺的美就如秋日菊花高傲的头颅，清高的骄傲的。和偶尔姜予某一回眸间，看到的沈衍的影子很像。

沈衍的眉眼像他母亲，但气质完全不同。

王莺进门时伴随着一声轻而短促的关门声，和家里的阿姨关门时的生猛很不一样，但沈衍和姜予全然没有注意到，那时候他们正在打魂斗罗，游戏柄都恨不得按爆的那种。

直到他们听到一声──

“沈衍，你在做什么？”

王莺审视的目光让姜予觉得这位母亲应该一辈子都没有玩过游戏，她微微皱着眉，嘴巴紧抿，是生气的征兆。

姜予的动作比沈衍快，连忙掐断了电源。因为她看到了沈衍手上因用力而崩出的青筋，这和他一贯的懒散悠闲的行事风格很不一样。

姜予将手轻轻盖上了沈衍的手掌，取下他的游戏手柄，然后拉着他站起来。她朝王莺不自然地笑了笑：“阿姨好。”

她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寒暄，但不会忽视基本的礼貌。

王莺的视线并没有在她的身上有太多的停留，简单颔首之后，通知沈衍去书房。

她先一步走上楼。没有了游戏声音的客厅静得能听到窗外聒噪的蝉鸣。

沈衍动了。

他习惯性地揉揉姜予的脑袋，告诉她：“别担心，你先一个人玩会儿。”说着，他拿出遥控器开机，有些遗憾地说，“你刚刚应该按暂停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衍全程没有看姜予。但姜予盯着他，因此能看到他眼中的阴霾，像大片的乌云压境，没有给阳光一丝缝隙。

明明，现在是夏天。

姜予拽住他的衣角，白嫩的手指将他的衣角都扣皱了。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你妈很凶吗？她是不是不允许你玩游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告诉她，是我非要拖着你玩的。”

年幼的她嗓音很稚嫩，有着一往无前的无畏。

沈衍摇头，很诚实地告诉她：“没，她就是来找茬的。”

姜予扯扯嘴角：“像我妈一样？”

姜璐瑶和王莺的目的虽然雷同，但姜璐瑶的找茬更多像是偶尔刷刷存在感，但王莺不同，她是来发泄怒气的，姜予的存在对沈衍来说意味着什么，并不重要。

沈衍想了想，回道：“差不多吧。”

姜予的手并没有松，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沈衍的关心：“我跟你一起上楼。”

她有点担心他。小时候他被沈睿欺负，她就是这样，悍然站在他身前。只要认定了是自己人，她就有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毕竟她小时候一起觉得自己和奥特曼这样的英雄是平等的存在。

沈衍摇摇头拒绝她：“她又不会吃了我。这样吧，如果我遇到危险，我就拼命呼救，二楼，你马上就能到。”

“好吧。”姜予偷偷切了一声，不情愿地松开手，“那你走吧。”

沈衍给姜予调好了战斗模式，自己独自上楼。姜予觉得他单薄的背影就像一只即将被架上烧烤架的兔子。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悄悄溜了上去。

──没有一只兔子在上烤架之前可以呼救成功，每一只试图呼救的兔子都成了麻辣兔头。

更何况，如果沈衍的妈妈是和姜璐瑶一样的爱找茬的人，那她就更不能退缩了。她怎么会让沈衍步自己的后尘。

很显然姜璐瑶的举动限制了姜予的想象力。她和姜璐瑶吵架，胜多败少，自打小学五年级开始她吵架就没输过，并且她经常用一双死鱼眼冷眼旁观姜璐瑶过于废话的废话，她发现一副嘲讽的面容加一些带着不屑的反问句，诸如“是吗”“你确定吗”很容易激起对手的暴躁情绪。

一暴躁姜璐瑶就输了。

但王莺不一样。书房的隔音并不好，姜予听到王莺如同死水一般的声音：“之前我看到你的成绩单，还以为你是一个自控力不错的孩子，和沈知荣那种那种人不一样，你毕竟是我生出来的。可你今天是在做什么？我给你报的奥数班你为什么不去上？”

“说话！”

“不喜欢，没必要。”

沈衍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惠风和煦的暖洋洋的感觉。这对母子的对话就像冰山撞上冰山，两个人都是冷冰冰、硬邦邦。

“呵。”王莺一声冷哼，“那你是喜欢打游戏，还是喜欢那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和异性单独呆在一起，太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