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的抱厦自是比荣禧堂的抱厦小,仅东西两座倒座厅。不过宝玉的大小丫环加一起也就十来个,住着绰绰有余(婆子们除值夜的,晚上回下人区自己家)。只是那抱厦空置许久,虽年年修缮用不着翻修,却得好生打扫一番。
如此这般,在假石头受伤后的第六天乔迁新居了。
漫漫六天,他那点小伤早好了,但他仍坚定地往额头贴了一大块膏药,以图毁容。
是日他未进新居先拜贾母,大房婆媳、二房婆媳,及三春、黛玉等云集贾母正房。
假石头跪倒磕了个头,旋即滚入贾母怀中,好祖宗老祖宗一通乱叫。
你说这小子怎么做的出来?唉,搞销售的,脸皮厚度……大家都懂。头回穿时已是半大小子,他一样滚过!
贾母喜泪涟涟,细问这几日情形。她只在宝玉刚受伤那天探过乖孙儿,当晚便闹出王夫人把她的人赶出房的事。气还没消,贾政又来了场大戏,令她恨到不愿去老二家,难免一路牵肠挂肚。
咱们的中老年妇女之友那叫一个会说话,把贾母哄的合不拢嘴。
说无可说了,他又拿林黛玉说事,嘟着嘴道:“老祖宗欺负人,老半天了,都不给我引见林家表妹!”
贾母是憋着气故意没引见,这会气早消了,作势拍了他一巴掌,笑道:“即知道,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忙走过去,正正经经一揖,再礼节性地俯视——黛玉比他小又体弱,矮一截,只能俯视。此姝头回穿时见过,再见仍感惊心。
原著用大段诗描绘这位红楼女一号,而在假石头筒子看来太啰嗦,只需要一句:秦可卿之美引男人变坏,林黛玉之美害男人变傻!但凡只要是男的,都会对这位仙姝生出腾腾保护欲,全不管自己有没有那能耐。他若非不忘远在21世纪的倒霉催真妈真爸,又虑及五彩石窥视在侧,一多半也会变身扑火飞蛾。
你说孝子贤孙在现代绝种了、都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妈?啊呸,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有几个男人把媳妇放第一的?都特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假石头也就好那么一丁点,可怜爹妈更可怜自己,神马红楼富贵温柔乡,连牙膏都没有,马车轿子颠死人,早一天回去早一天解脱!
却说假石头自悲一刹那,旋即堆出满脸欢容,把经典名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改了一下:“这妹妹好面善!”然后作恍然大悟状,抢凤姐台词:“像老祖宗!”
王熙凤笑的花枝乱颤,依然继续原著套路:“这通身的气派可不正似老祖宗!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个嫡嫡亲的孙女儿呢,怨不得老祖宗这等疼惜。”
宝玉肃容道:“可不敢这么说!林家表妹,那是探花郎和武将血脉凝成的人间奇姝,我这浊物竟不敢站边上。”说着话往三春走去,笑道:“老祖宗嫡嫡亲的孙女在这儿!我虽上不得高台盘,有姐妹!林表妹,我二姐姐也是才女,未知你俩下棋谁赢谁输?我三妹妹别的不敢跟你比,她也就跟着太太学个眉高眼低,不至于像我这样平白跌一跤。她便是跌倒,爬起来准没事!林表妹比不上吧?”
众人失笑,迎春、探春都是庶女,跟嫡女相提并论不大妥,架不住某人会说话。夸探春的话不提了,那迎春别名“木头”,沉默寡言,惟喜下围棋,她已十一岁,即使下棋赢了七岁的黛玉,又算什么本事?况且二女虽姿色不差,却无以和黛玉相比拟。
黛玉正要谦虚两句,宝玉牵起宁府嫡女惜春的手,隆重介绍:“别看我四妹妹小,那是才能拿笔就画画!四妹妹,古人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况且你比林才女小,你莫干别的了,只练画画,务必将她比下去,好让你二哥抬头挺胸人前说嘴!”
惜春六岁,九月初六的生日,古代算虚岁,按周岁算小萝莉五岁半尚差几天,还没能荣幸地患上愤世嫉俗症。闻其言眉眼一弯,脆生生道:“我正学画扇面,等学好了给二哥画许多扇子!”忽觉这话不大妥,小脑袋一偏:“给老太太画,给二太太、大太太画……”
贾母手指惜春笑眯眼:“瞧这能干的,老祖宗可等着!玉儿啊,咱不跟她们比,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比就比吃喝!”
一屋人大笑,惟假石头不笑,鼓圆眼道:“老祖宗不疼我了,莫说吃喝,哪样事能比过老祖宗?再说了,老祖宗一准偏帮林表妹!偏我今儿摆乔迁酒,岂不是让林表妹看笑话?”言罢一跺脚:“我有法子了!四妹妹,你去老祖宗厨房,三妹妹去太太那边、二姐姐上你琏二嫂子那块,紧着精致吃食拣了拿去抱厦!”又朝邢夫人一揖:“我去大老爷那边,求大太太看我可怜,好歹赏两碗菜!”
众人笑了个东倒西歪,贾母笑骂:“了不得,出强盗了,各人看紧门户!”
凤姐纤手扶额:“真真宝兄弟最会盘算!前两日太太还叮嘱我乔迁酒的事呢,这会子怕是菜快出锅了,白瞎了银子!”
贾母哧笑:“管你们白瞎不白瞎!玉儿走,看新居去,今儿咱们定要吃个够本!”
黛玉笑吟吟搀了贾母右臂。向来贾母左边是宝玉的位置,“金童玉女”不能玩,探春牙一咬不顾自己是庶女,抢着占据贾母左边。
假石头暗赞这妹妹果然不错,当下牵了惜春,插浑打科头前引路。他决定了,明天就去混学堂,自己不是神瑛侍者那种天赋异材,混在内纬会把脑细胞全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