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鞭子?”
温旧握住鞭尾按下去:“是我太高兴,不小心驱动了青鞭。”
也许恋爱使人降智,总之宴梨居然相信了。
他点点头:“那便定在下月初三。”
说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温旧,活像是猫见了老鼠。
“好。”
少女笑意盈盈,似乎盛满宠溺,宴梨眼里的光亮褪去显露灰败的失望之色,很快他就掩饰住情绪不想让温旧看见。
下月初三,也就是四月初三,刚刚如夏的日子,好像没什么特别。
温旧默不作声,暗暗对图灵道:“你看看宴梨说的时间有什么特殊意义。”
图灵收起嘚瑟的样子,毕竟雁引刀既看不见它也听不到它的声音,一个人的盛宴玩久了就没什么意思。
收到温旧的叮嘱,它立刻在脑中过滤信息,最终时间倒退定格在宴梨跟温旧唱曲的那天。
图灵咂舌,惊讶得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这日子对宴梨没什么特殊可言,倒是跟你有点联系。”
“说说看。”她一面跟图灵聊天,一面拉下宴梨坐直的身体,哄着这个不自觉生气的男人。
男人啊,现在温旧还是觉得神奇,谁能想到原男主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居然是个男人?
“就、就是你第二次进入幻境那一次,喏,那天晚上他还给你唱曲儿来着。”
指腹来回细细摩挲,这是温旧在思考时下意识会做的动作。
她的心情突然开朗,像是想起什么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图灵被这个笑容吓一跳:“你别笑得这么灿烂,怪瘆人的。”
“你笑什么?”
宴梨推搡一把温旧。
“想到下月初三,有点高兴。”她摸了摸嘴角,抑制不住笑意连连。
这话也不算撒谎,可不就是因为“下月初三”这个时间而兴奋吗?
宴梨的反常和幻境的一切串联起来,似乎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起初温旧的心里只是有个大胆的猜测而已,直到刚刚为止,那个猜测逐渐浮现出本来的面目。
*
合籍的日子来得很迅速,一切准备都很顺利,真人们的颔首同意,同门弟子们的诚挚祝福,以及不见踪影的温岁。
没有人现身阻止,就连跟他不对盘的春奉也保持缄默,即便狭路相逢也只是擦肩而过,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么一件小事。
劈天盖地的红,华丽繁重的服饰、奇光异彩的头饰琳琅满目摆满了他的内屋。
屋子里挤满人群,似乎大部分是新入门的弟子,他们的脸庞很陌生,宴梨几乎觉得毫无印象。
人人脸上都是喜悦,热情地送上他们的祝福。
“恭喜宴师姐跟温师兄结为道侣。”
“可喜可贺,总归是修成正果。”
“哈哈哈哈,温师兄也算是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了。”
“……”
他们各自说着讨喜的话,宴梨笑着一一受下,所有恭贺他跟温旧的人都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以前睥睨众人的宴师姐此刻宛如闺秀,客气相待每一位来访者。
他一边附和一边想。
这些人长着张平凡普通的脸,却连平凡普通都不及,因为他们太没有自我的辨识,像是长了着空白的五官。
好像是一群没有五官的人围着他。
阿旧怎么还不回来呢?
“不是心心念念要跟宴师妹合籍?这时候扔下他跑出来可不太合适。”
温旧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顶是金灿灿的金冠,衣袍边缘袖着百鸟朝凤的金线图。
身下铺着随意取来的布帛,唯恐弄脏自己这一身行头。
春奉“呵”笑,伸手扯过布料一角不客气地坐下。
“你倒是好意思,花着我的钱去与别人合籍,今后是不是还要用我的钱去养儿育女?”
他知道自己对温旧抱有一点奇怪的心理,他愿意放纵她在外贪玩、也能够云淡风轻地看着别人对她生出仰慕。
春奉微微笑起来:“我能给你这一切,自然也能收回这一切。”
青年贴心地将落在温旧脸颊上的草屑拂去。
“温旧,贪玩可以,但要适可而止,承诺了就得说到做到。”
温旧忽然坐起身,青年冰凉的手滑过少女的脸颊,他收回手背在身侧,冷淡地看着温旧,想要看看对方能说出什么花来。
少女抿唇笑了笑,随手扯下一根草把玩:“要是师兄愿意散尽家财替我养儿育女,师弟求之不得。”
“想得倒是挺美。”
冷淡的神色消退,他又浮现出一如往日的微笑。
温旧能这般自然地说出这种调侃的话,反倒令他心情愉悦。
“师兄不也贪玩吗?”温旧突然对着青年眨眨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春奉忍不住翘起嘴角。
“师弟如此顽皮,做师兄的只好奉陪了。”
二人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却又没有一个人主动点破那层窗户纸,似乎只要点破了,这个游戏就无法再继续。
要是图灵知道他俩在打什么鬼主意,看这情形说不定还真以为两人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不过是一个锅配一个盖,两个人都不安好心!
春奉淡笑不语,青年清冷如月的脸上落下几分冷淡,鸦羽长睫下扬,眼睑微红。
修长的手为穿着大红嫁衣少年模样的温旧抚平褶皱,灵气喷洒在温旧的衣服上,半天不吝啬,那副毫无波动的神色仿佛觉得浪费灵气为人整理衣冠合乎情理。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穿这身衣裳同别人合籍。”
青年拉起温旧,细心得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不要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回答我。”
“知道了。”
温旧笑得跟春奉有三分像,不过更像是故意这样的,青年也不计较,因为他生不出被冒犯的情绪。
“若有下次,我会亲自焚了这身行头,也不会出一分银钱为你置办。”
“你也别想着去找春甛帮忙,长兄如父,她总归是听我的。”
温旧满不在乎:“江明月你总拿捏不住。”
青年掀开眼皮看她,似笑非笑。
“你去找他便是,看看他舍不舍得出手相助。”
温旧琢磨一番,想着江明月那身装扮,编发的铃铛都是从小姑娘那儿骗来的,抠搜得不愿意出一分钱,不知道是穷困潦倒还是抠搜。
“师兄放宽心,这嫁衣即便是再穿,也该是师兄穿才对。”
“呵。”春奉收了灵力,指尖抖了抖,“时辰快到了,滚去举办合籍大典吧。”
他不愿再看温旧,收回手就转身离去,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旧回到宴梨的小院时,屋外已经里外挤满人群,这些人翘首以盼,待看见新郎一身红衣,额上缀着雪山绿宝石抹额,她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喜骄,朱红色的踏子和门窗,雕刻上宴梨最喜欢的孔雀图,“红罗茵褥,软屏夹幔”,玉珠坠在骄头坠成整齐一排,晃动间清脆作响。
她不懂合籍的流程,反正大致跟嫁娶差不多,宴梨生来不是在修真界长大的,自然也存有一分想要拜堂的心思。
喜骄没有人台,全靠温旧的灵力支撑,它跟在温旧身后请问浮动。
“烦请各位师弟师妹通传莞莞一声,温旧来接他了。”
众人哄笑。
宴梨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温旧端坐在马上,脸上隐隐含笑,她其实生得极为清丽,翠绿色抹额显得她更为温润如玉。
见等的人出来,温旧跳下马,伸手牵着人一步一步引入喜骄。
骄帘放下后,所有的喧闹都远去。
所有的事顺遂坦荡,没有一个人冒出来反对。
此刻,他也摸不清自己究竟是愿意有人跳出来反对还是更愿意接受这样宛若美梦的合籍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