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响起一声嗤笑,温旧的视线扫视一圈落在先前跟宴梨争锋相对的女修身上,只见女修面色刻薄得意,宛若一脚踏进登峰造极的飞升境界,她笑得刻意又满含奚落,这会儿就像是失足者抓住根藤蔓顺势往上爬,逮着机会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瞧瞧让我说中了什么,赢的人是谁果然毫无悬念。”
一语惊醒梦中人,四周立即切切私语。
台上的温岁像破布娃娃一般膝盖跪地,嘴角的血珠顺着往下掉,在膝盖旁成积累一小滩。
与人交锋时温岁从未想过跟对手示弱,即便他的修为跟对手相比毫无胜算时也不会露怯,在温岁心中,一个想要荣登峰顶的修真者,应当不惧外物。
他恹恹抬起脸,血染红下巴,定定望着宴梨不曾开口。
似乎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谁不爱看天之骄子掉落神坛的戏码呢?
九霄台上站立的人令人为之侧目,诸多修真者体内仍然流淌着低劣的血液,站在神坛上的人似乎被他们拉下来后,便会有一种令他们越看越兴奋越想贬低的心理,于是连一道疤痕都变成了一个攻击把的利刃。
“嘶,看他的脸。”
“传闻云华宗宴梨的容貌上层,放眼望去整个修真界,唯有第一美人归衍真人能压他一头,如今……”
“啧啧。”
“……”
宴梨微蜷五指,包裹住他的嘈杂声中不无有轻视跟幸灾乐祸,发中的流苏轻晃,他侧头看向温旧的方向。
猝不及防与宴梨视线相对,温旧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抿起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袖中微握的拳头松开,似乎那块堵在胸中的大石被挪开,宴梨这才将目光放回温岁身上。
昨夜过去,宴梨的肌肉十分酸软,且神魂动荡,方才使出的招数力量不过以往十分之一,只是看上去厉害的花拳绣腿罢了。
……能令温岁的本命法器断裂。
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宴梨缓缓上前两步,脸压下去紧盯着温岁,他用手指捏住温岁的下巴,用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似是失望至极喃喃自语:“果真是废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也许宴梨对温岁露出的姿态或许冷傲,这使得四周的讨论声更大,他们突然冒出无数讨伐声,认为宴梨以上欺下赢得不光彩。
然而宴梨像是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看不见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惨。曾经令宴梨异常在意的疤痕,似乎早在不知何时起成为了他心里不甚在意的东西,曾经爱惜容貌,活得最为精致漂亮的宴梨,如今竟能对自己生出缺憾的皮囊做到视若无睹。
温旧不在意,他便也不在意。
宴梨跟温旧的小动作都落入了春奉的眼中,他忽然轻笑,向温旧走去。
众人皆对温岁嘘寒问暖,似乎无人在意宴梨的去处。唯有被人群拥住的温岁,他透过那些曲折的缝隙去注意温旧的表情,少年翘首以盼最终却失望而归。
只见宴梨和春奉都到了温旧跟前。宴梨与温旧相对,春奉则宛若男主人般站在温旧身后。
目光落在春奉跟温旧的肩头,二人的肩几乎紧挨在一起,宴梨顿住,然后目光缓缓向上,跟春奉那双不紧不慢含着笑意的黑眸对上。
“大师兄应当听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宴梨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发现能印证猜测的蛛丝马迹。
春奉感受,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略有耳闻。”
青年显然打算装聋作哑,这故作温和的模样令宴梨嘴角向下:“既知道那就让开,大师兄的位置不该在这里。”
“宴师妹此言诧异,奉不过刚巧经过。”
无形的硝烟生出,连平日里神经大条的春甛都发现了不对劲,想了想她还是从春奉身后走出来,打算当个和事佬,虽说经过之前的事情春甛对宴梨抱有一些成见,但今日情况特殊,若是两位云华宗真人的得意弟子在无定丘打了起来,说不定明日就会传传遍整个修真界。
洞涟老头在这种事上最要面子,肯定会念叨半天!
旁边站着温旧,她懒洋洋的,丝毫不将两人的行为放在眼中,反而心里藏着丝兴趣想要看看两人交手过几招。
不过她面上不显,只将自己当做一位不知内情的旁观者。
她这幅模样落在春甛眼中却变成两相为难的表现,在春甛眼中,宴梨是她的心上人,春奉是她新交的挚友,两人针锋相对使得她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甛一鼓作气,更加坚定了劝说两人的心。
少女从春奉的身后走到前面来,她双手握在前边,十根手指头微微动作,眼神飘忽,一会儿看向宴梨,一会儿看向春奉,就是不看温旧,仿佛之前在云华宗出发时已经用尽她的勇气。
春甛刚开口:“宴师妹——”
然后被宴梨掐住话头给打断了。
“这是干什么?”宴梨不看春甛只盯着春奉,“莫不是真有意让小师姐与阿旧行合籍之礼,结为道侣?”
春奉笑容不变,罕见地露出一丝亲昵跟含蓄:“宴师妹会错意了,与家妹无关,是奉唐突行事,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句话说得格外缓慢温和,且相比较之下,淑女二字说得更为缓慢含糊,甚至在宴梨的目光下,他还面色温和地扫视了温旧一眼。
像是故意地,仿佛含在舌尖上一裹再裹,似乎是舍不得,半天才吐出“淑女”这两字。
在宴梨的注视下,春奉歉意地皱眉,随即淡笑道:“此话稍显露骨了。”
宴梨垂下眼皮看他一眼,“嗤”笑了声。
“温旧仙长——”挟着娇笑的声音打破四人之间莫名的氛围。
他们探头望去,只见九霄台上侯着一红裙女子,穿着极为裸露,胸前呼之欲出,宴梨忽然厌恶地别开眼,第一时间捂住温旧的眼睛:“闭眼,不准看。”
宴梨自居男主人的行为引得春奉注意,他连段锦蓉是何模样也不敢兴趣,只将目光淡淡落在那只捂在温旧双眼的手上。
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对温旧的事情过度在意。
也清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