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卞志坤坐下,开始填表。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性别,但是,“出生年月”这一栏却让她犯难。她是1969年9月30日生的,如果照实填写,今年才十五岁,部队肯定不会收她。她犹豫了一下,写下1967年9月30日。但是,写完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撒谎,就把1967的7字顶上的一横往下、往右勾了勾。不一会儿,她把表填完,交还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看她的表,拿起笔,将“出生年月”一栏中那个像7又像9的字使劲画了画,说:“7字你勾那么回去,看起来就像个9字。”然后抬头,看了看卞志坤,问道:“你有什么证件没有?”
那个时候,农村还没实行身份证制度,而且大多数农户也没有户口本,东山县的人民公社和生产队都已经解散,也不像从前那样,到生产队去开张“介绍信”,就可以作为身份证明。卞志坤本想说有学生证,但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知道她高中还没毕业,说不定就不要她,而且她的学生证放在家里的书包里,就改口道:“没有。”说完,她感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乱跳。
工作人员看了看她的表格,问道:“你是南鳌村的?”
“是的,同,志。”卞志坤说“同志”这两个字还有些打顿。
“生产队的时候,你们南鳌村谁是队长?”
“是我十六伯。”卞志坤脱口而出。
“你是说王十六?”
“是的,同志。”这次,卞志坤的“同志”两个字,说得比较顺口了。
工作人员又给她一份《体检表》,说:“你把前面这几行填了,到那边去排队体检吧。”
“好的。”卞志坤把《体检表》填完,然后去排队体检。
体检结束,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卞志坤又急匆匆到街上买了两斤盐,饿着肚子赶回家去。
一个月后的星期六下午,卞志坤放学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听见家里有客人在跟娘说话。屋里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县武装部的同志。今年,东山县一共征招十名体检、政审都合格的女青年入伍,县武装部的领导十分重视,决定让武装部的同志,分头将这十名女青年的《入伍通知书》亲自送到家去。
“大嫂,你们家有几个劳力啊?”客人跟林春秀拉起家常来。
“就我一个。”林春秀说。
“哦?”武装部的同志听了有些吃惊,“大嫂,都怪我们工作没做到家。按照《征兵工作条例》,像你这种情况,子女是可以不用服兵役的。你要是觉得有困难,我回去向上级汇报一下,不征你的女儿入伍。”
“就让孩子去吧!”林春秀坚定地说。
“大嫂,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也是负责的。孩子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生个病都没人照顾。”
林春秀从凳子上站起,有些激动地说:“我还没老呢,用不着人照顾。同志,你让孩子去吧!只要国家需要,慢说孩子,就是我自己,也会像当年那样上战场的!”林春秀说着,往里屋走去。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她打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叠好的淡蓝色丝帕,小心打开,里面露出了卞天祥的照片和一枚奖章。她拿起奖章递给客人,说:“同志,不瞒你说,当年东山保卫战,我是民兵支前救护队员,这是我的‘三等功臣’奖章。”
武装部的同志恭恭敬敬地接过奖章,仔细看了看,这是一枚福建省军区和福建省人民政府联合颁发的、东山保卫战的“三等功臣”奖章。他把奖章还给林春秀,站起来,向林春秀敬了个军礼,说:“谢谢你,国家谢谢你,英雄的母亲!”
卞志坤咬着嘴唇,从门外冲进屋来,跑到娘的跟前。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卞志坤离家入伍那天,虽然已经不是生产队的时候了,王十六还是按照老惯例,找来原生产队的锣鼓队员,敲锣打鼓,欢送戴着大红花的卞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