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王进望着山下那些浓烟起来,听着呼喊声刺人耳膜,而天空中的敌机却呼啸盘旋着,如入无人之境,偶尔也能够听到七星岗和南纪门那边传来两三声炮响,可能是重庆的防空炮火在向天空开炮了,但是却见不到一架敌机被击中,他的心阴郁到了极点。但是再看看这边,虽然附近有日本人的飞机在对重庆狂轰乱炸,但是却少有敌机会出现在枇杷山的附近,那些敌机就好像是知道这里埋伏着一个高射炮阵地一样,便是偶尔地飞过,也飞得老高老高,还没有等到石永川指挥着这些炮兵调整炮位,那些敌机便又跑得远了。
“你们就是在这里这样守株待兔吗?”看着石永川一次次地指挥着手下的炮兵们来回调整着高射炮的角度,王进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他一声。
石永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们也能够跟陆军一样,拉着炮来回跑吗?”显然,他也对今天的这次任务有些气恼,他已经不知道喊出了多少的命令来,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了,而那些在高射炮边上来回摇着坐标的炮手、以及抱着炮弹的投弹手更是累得呼呼而喘。
王进知道石永川是因为没有机会发出一发炮弹,而有些气急败坏,所以此时他也非常知趣地闭上了嘴巴,省得去惹这位炮兵少尉生气。
这一门高射炮操作起来,真得很是麻烦,就是在这门炮的面前,也最少需要七八个人一起连动。在操作这门高射炮的炮兵里,最核心的首先是一个炮长,就是石永川的这个角色,负责发布命令,同时负责整个阵地的战斗。在石永川的身边不远处,还有一部仪器,是一个带着轮子象吹谷机一样的东西,四面都有可以观看的镜子,镜子上还有刻度,到后来王进才知道,这台机器叫作测位仪,又叫作指挥仪,可以把空中观察到的目标数据整合为射击诸元。此时,这台仪器前有三个人在操作和观侧,他们按照一定的顺序,把数据大声地报告给石永川这个指挥长。而石永川的命令都是按照这台指挥仪,再加上当时通讯员所报告的风向、风速以及敌机的移动速度和方向等多种因素结合起来,迅速地作出反应,然后让通讯兵利用电话告之下面操作高射炮的炮兵们。而在观察哨下面的高射炮阵地上,也有一个通讯兵在接电话,将指挥长的命令逐一地分拆着大声地告之高射炮的操作手们。这些高射炮的操作手们会按照炮长的要求迅速地调整高射炮的三维坐标,至于能不能打中敌机,这实际上凭的还是这个炮长的经验。调整炮位的炮手是三个人,分别调整高射炮的高低、角度和方向,三个人要密切配合,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个技术动作,令高射炮达到要求的坐标值。而投弹手抱着炮弹紧张地等着炮长的口令,准备着随时将炮弹填进炮膛。在投弹手之后,还有一些运送炮弹的兵,为了防止被敌人反打击,造成不必要的后果,炮弹和大炮都是分开来存放的,所以运弹员也成了必不可少的环节。
“他娘的,这帮狗杂种,有本事就往这边炸炸看?”石永川真得是气急败坏了,已然骂骂咧咧了起来,再也不是王进刚才还记得的笑**的模样,一嘴的脏话,就是一个兵痞。他转过着,看到王进还有注视着自己,没好气地道:“你看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吹牛,如果这些鬼子飞机敢到这边来,我一定可以打掉他们几架!”说着,又恨恨地瞪了王进一眼,把头再一次转向了天空。
鬼子的飞机轰炸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二十分钟之后,重庆的上空变得安静下来,可是天空下面的城市却是一片得儿狼籍,便是在这个远离喧嚣的山顶之上,也可以听到远处传来嘶心裂腑的哭喊,以及救火车拉着刺耳长笛此起彼伏的声音。
傍晚的时候,王进终于又跟着石永川坐上了来时的军车,离开了批杷山的防空炮兵阵地,只是这一回石永川对王进作了特别的照顾,没有让他跟着那些兵们坐到后面,而是拉着他一起坐到了驾驶室里。可是,这一路上,王进再没有见到石永川的脸上露出过笑容来。他知道,对于这位炮兵少尉来说,虽然今天他们十分得努力了,但是却并没有能够阻止敌人飞机对重庆的轰炸,整个其间他们只打了两发炮弹,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打到,根本就是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王进再不去想这个石家少爷与自己的恩怨,反而与他有着一样得郁闷。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的石永川,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着:“永川,你们打不到敌人的飞机,又不是你们的错,是敌人太狡猾了,他们就是不飞到这边来,你真得没有必要这么沮丧!”
被王进直呼其名,而省略掉姓的称呼,虽然显得十分亲切,但还是令石永川有些不适应,想一想面前的这个小表哥在此之前,还一直与自己作对呢!实际上,他比王进还要大了两岁,称呼王进作小表哥,完全是按照裴芙蓉的角度来叫的。不过,石永川还是回过了味来,也许这个时候的王进是担心自己不放他,所以这小子才会故作巴结,这么亲切地来叫他。不管怎么样,此时这个小表哥对自己的态度已然好了许多,令石永川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还是转过了着,看了王进一眼,稍稍地沉默了一下,告诉着他:“这半年以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们防空炮兵部队就没有打下过敌人一架的飞机!我们原先是在枇杷山阵地,因为那里的高射炮威力最大,打得也最高最远;但是鬼子的飞机就好像知道似的,很少往这边飞;所以我申请去最繁华的朝天门那边的阵地,开始的时候,营长还不同意呢!后来还是团长把我们这个组调到那边去了,可是营长却说要加强使馆区的防空力量,把那边唯一的一门七五炮调走了,只剩下了几门三七炮,那个炮最多只能打到三千多米的高度,敌人飞机就好像是知道一样,从来不飞到三千米以下,我们看着就是干着急,没有办法;更可恶的是那些鬼子就象是知道这里有防空阵地,专门往我们阵地的附近投弹轰炸,上一次我们就有一个弟兄被鬼子炸弹给炸死了,连尸首都没有!”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黯然失神了起来。
王进并不懂石永川所讲的什么七五炮、三七炮的,但是也能够感知朝天门那边的防空炮火远不及枇杷山这边的防空炮火威力大。想一想,这也是一种常情吧,毕竟朝天门那边多是码头和店铺,根本就没有什么军用设施,不象是枇杷山的周围,还建有陆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