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是朕唯一的儿子用命换来的。
他拥有了一切,挥霍着一切,心却留在了地狱深渊。
从此,他落下了隐疾,可怕的记忆会突然撞入,令他浑身颤抖几近虚脱,每每要挣扎许久才能摆脱噩梦。
不过,这隐疾最近几年并没有犯过,偏偏今天……
赵构痉挛着双手,终于让自己慢慢平息下来,无力地坐在了床沿。
床上熟睡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若他的王儿还活着,也得十来岁了。
他无数次想象过孩子长大的模样,却落不到实处,甚至,他组建了一支皇家马球队,引得临安城里美少年争相加入为荣,而他的想象依然空虚,依然落寞。
也许……该是眼前这样……看他睡得多么香甜,多么无忧无虑啊。
赵构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伸手轻轻揭开了盖在他背上的被单。
然而,他的手蓦地顿住,眸光紧缩。
刚才所有岁月静好的想象于这一刻统统被现实打得粉碎。因为,呈现在被单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背。
他凝视着错综惨烈的伤口,眼中有着含义不明的纠结与分裂。
许久,他轻声自语道:“这么漂亮的身体,不应该留下疤痕。”
赵构站起身,到门帘外叫过随侍等候的宫人,“把朕的金创药悄悄拿来,不许声张。”
等在中军帐的岳飞和韩世忠夫妻,见皇帝去了很久迟迟都不回来,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几杯茶凉了又斟,斟了有凉,也没人有心思喝一口,更谁也不敢去催促。
秦桧默默观言察色,轻咳一声,打破室内紧张的沉默,“岳将军啊,不用这么担心,陛下不会因为一个军士的错就责怪你的。”
他其实心里也很奇怪,官家为何去这么久?但他有个大致的判断,以赵构的个性,若是嫌惩罚太轻,早就大怒出来了。
而屋子里两个将军的神色更奇怪,一个军士偷了马,值得他们这样心事重重么?恐怕这个军士的身份并不普通。
岳飞敷衍地唔了一声。他内心正在翻江倒海,皇帝迟迟不回,恐怕岳云的身份瞒不住。
如果官家怪罪他隐瞒身份而更大地迁怒于岳云……他不敢想象,此刻满心懊恼与后悔,他不该留下儿子,他应该当初就放他走的。
秦桧又看似不经意地说:“官家这匹马极其刚烈,临安城里无人能驯服,足见岳家军藏龙卧虎啊。”
岳飞不由更惊。